周涯的大排档因为开到很晚,物美价廉,附近的黑帮和小混混都喜欢过来吃饭。
周涯在声带受损之后就不再说话了,小混混都当他是哑巴,周涯不管他们的事,听到了也说不出去,所以黑帮有时候也在大排档谈事。
第一次谈事,谈到后面摔桌摔椅子,整家大排档都快摔没了,黑帮给了钱,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周涯都没来开店。第五天人来的时候被黑帮堵在门口问他是不是报警去了?周涯拿出纸条,上面写我一个人搬不动五张桌子三十张椅子。黑帮挠挠鼻子,难得的羞愧,说下次我找人来帮你搬,你正常开工。
最后周涯的大排档成了附近几个黑帮谈事斗殴前互相放狠话,斗殴后鼻青脸肿血次呼啦吃夜宵的常用地,虽然每次都会牺牲一些桌椅板凳,但第二天总有人帮他把东西摆好。
直到那天周涯在大排档后巷里捡了个人。
带血的受伤的高个子,周涯以为又是附近打架斗殴的小混混,他一向不管这些,那些人天一亮就会像雪一样消失,过几天挂着伤再来吃饭的或是消失在江水中永远不再来的,他不知道。
但在他经过那个人时,听到一句微弱的黯然的呢喃,“对不起……”
周涯站住了。他回头弯下腰把人撑着扶进屋里,给他把狰狞的铁丝剪掉,消毒缝合,绑上绷带。伤口并不深但还是感染了,那个人发起高烧,周涯给他抱来两床旧被子,打来一盆水,又去冰柜里挖出一盆冰块,用冰毛巾替他降温。
忙活一整夜,总算在天蒙蒙亮时降下温度,周涯叹一口气,看着高个子英俊的脸和烧红的眼皮,心里想,以后不要在深夜去码头挑虾蟹鲜鱼了,容易冲动消费,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流浪狗。
麻烦来得比他想的还要快。
不仅是指救回来的狗醒了先是沉默寡言望着咿呀咿呀转的电风扇叶发呆,他知道死过一次的人都这德行,也指狗缓过劲来身体养了七八天就恢复得差不多精神得能下地追在他身后问如何报恩。
几天相处已经足够他知道流浪狗叫吴风,吴风也知道周涯说不了话。他不再追问,只是跟着,在他做事时问周涯要不要帮忙。
周涯声带受损之后,世界对他来说已经安静了很久,突然闯进一只大狗跟着他,冲他低声地呜呜,他实在难以忽视,让人去大排档跟着收拾桌子洗盘子。
两天之后,追杀吴风的人就找上门来,是个外地来的小帮派。周涯听出来,吴风是为了给兄弟报仇杀了个小头目被几个马仔追到这里。几个还在吃炒面嗦田螺的本地黑帮也在,看这阵势掏了刀摔了酒瓶子坐一边看热闹。
周涯把吴风挡在身后,他听见吴风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又是那个糟糕的语气,周涯不喜欢。
吴风还在伤春悲秋深陷文艺片情绪中,没看见周涯在他身前跟人打手语。本地黑帮也看久了,能看懂一点,“你要保他?怎么了他是你谁啊?”
周涯咬咬牙,回头拉着吴风的领子凑近亲在他嘴巴上。周涯知道只是一个吻他们是不会信的,他伸出舌头去舔吴风带着血痂的下唇,手抱到背后轻轻拍他,想让吴风配合。
吴风从刚刚开始就已经懵了,这时候看着周涯放大的脸更懵,但他能感受到背后的信号,他明白周涯大概是在救他,他得配合把这场戏演下去。他张开齿关把周涯的舌头卷进来,手也抚到后颈,揉捏着周涯的后颈让他放松一点。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吻一个男人是第一次但他没有厌恶,他把周涯拖下水了,那点没什么用,害他从城市边缘几乎走到死亡的善心让他带着几乎是敬爱的心把周涯亲到喘不过气来,眼睛都红得厉害。
周涯把人挣开,转过去朝黑帮打手语,可以了吗?
黑帮盯着周涯狼狈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笑了一声,站起来让手下把那几个外地人赶跑,“行,不过你这小男友挺能打抱不平啊,你可得把他看好了。”
那些人裹挟着黑暗像鸟兽一样散去。
周涯把吴风领进后厨,给他找医药箱处理再次崩裂的伤口。吴风的高道德感和好像还得在黑帮面前扮演周涯小男友这事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他问周涯我该做什么?
周涯给他写,你正常打工就可以了。
吴风着急,“他们怀疑怎么办?”
周涯有点无语,他又写,他们只是想看我难堪,不会难为你了。
吴风更愧疚了,“对不起,还是把你拉下水了。”
周涯摆摆手,写,我自愿的,而且你挺帅的,没那么难做。
吴风本来抱了死志,他看完那支舞就准备去死的,可现在看着周涯脸上的一点轻松的调笑,又生出点活下去的意志,最起码要把人情还完。
吴风说,“我能帮你做什么,我什么都行,我不会我也会去学的。”
周涯写,买菜?
吴风有些尴尬,“我、我不会挑很新鲜的菜……”
周涯又写,肉?海鲜?
吴风大大的个子快要在他面前的沙发上缩成一只可怜的狗狗。
周涯想了一下,他应该是真的很不喜欢看吴风太可怜,大个子做出那种被雨和悲伤完全淋湿的表情,很烦。他敲敲桌子,写,那你还是洗盘子,给我打下手吧,男朋友。
吴风看那张纸条看到最后,猛地抬头去看周涯,看到人还是那副带点笑意的表情,他已经走出去收拾刚刚被黑社会砸烂的杯碗。
吴风追出去,说我一定会做好的!不管什么我都会做好的!
呵呵呵呵不是很好吃的大排档夜宵、吃一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