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养老院工作3年了，想奉劝家里有老人的，尽量别把老人送进来。我以前也觉得，等自

我在养老院工作3年了，想奉劝家里有老人的，尽量别把老人送进来。我以前也觉得，等自己老了，为了不拖累孩子，肯定会来养老院。这儿吃喝不愁，有人照顾，还能和同龄人唠嗑，肯定比跟子女住一起，被他们嫌弃要强。

直到我进养老院做清洁工，才发现自己当初想法有多可笑。要是家里有老人，我真心劝大家，宁愿自己辛苦点，也别送老人进养老院。

我在这儿工作3年，换过326次床单，其中47次是连夜换的。前一个老人手续没办完，新老人就搬进来了。最让我害怕的是，那些刚进来还哼小曲、唱评剧的老人，3个月后就像被施了魔法，安静得像木偶。

进养老院的老人一般分两类，一类能自理，自己吃饭上厕所；另一类瘫在床上，流口水。每个老人都有专门护工照料，护工也分两种。有的护工细心温和，会给偏瘫老人编辫子，说能让脑部血液通畅。但有的护工脾气暴躁，甚至会苛待老人。对痴呆老人，为防止他们把排泄物抹在窗帘上，护工会晚上给老人穿尿不湿，还粗暴地绑在床上。

养老院在饮食上确实不亏待老人，食谱是请教营养师搭配的，可天天都是南瓜粥和清蒸鱼，再营养也吃腻了。

在这儿，吃穿不愁，可就是缺感情滋养。呆久了，人就没精气神，变得呆呆傻傻的。而且这就像灰指甲广告词说的“一个传染俩”，很快大部分老人都这样。

宋老师是退休教师，待人温和，常给我们这些乡下护工讲做人道理，我很喜欢她。有一天，我帮她剪指甲，正用锉刀磨小拇指棱角时，老人突然浑身颤抖，泪珠直掉。我赶忙松开她像枯藤一样的手，问：“宋阿姨，我弄疼您了？”老人直摇头，紧紧握住指甲刀说：“小陈，这指甲刀是我儿子初中获奖的手工课作业。他现在管着两千人的厂子，上个月送燕窝来，包装盒都没拆开就急着走了。”我想起值班表上她儿子的探访记录，只来过一次，停留不超15分钟。我正要开口，负责她的护工小孙嚼着口香糖走进来：“302房该换尿垫了。”不是我负责，我只能起身离开。

隔天经过活动室，还听见宋老师给几个痴呆老人讲《游子吟》。“临行密密缝……”她举着放大镜对着破旧语文课本，笑着说：“我儿子小时候背这首诗，总把‘报得三春晖’说成‘报得三寸灰’……”声音突然哽咽，课本也掉地上。我知道她想儿子了。

周五凌晨3点，急救车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这种事太常见，我没在意。直到第二天上班，才知道是宋老师猝死了。她儿子觉得她这儿东西不重要，让我们直接扔掉。我清理她房间时，发现枕头芯里有个铁皮盒，除了那柄生锈指甲刀，还有张泛黄作文纸，稚嫩笔迹写着：“我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语文老师，我要给她买带电梯的大房子。”落款日期是1999年母亲节。我心里一阵刺痛，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宋老师才搬进来三四个月，突然就走了，想起她前两天说的话，我更难过。

紧接着一段时间，连着走了3位老人，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有问题。于是我静下心细心观察，长时间后慢慢得出结论：子女经常来看望，还认真陪伴的老人，身体和精神都健康，像退伍老兵李爷爷的孙子每周带军事杂志来，爷孙俩趴在床上研究歼20模型。而那些本身有基础病，子女又没时间看望的老人，要么整天闷闷不乐不说话，要么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火，没多久要么送医院，要么就去世了。

还有，养老院虽都是老人，但老人爱抱怨，说自己在家不容易，抱怨子女不孝顺，长期不来看自己，或者攀比家人带来的高级营养品。长期处在负能量环境里，老人的状态可想而知。

有一天，我正给吴爷爷读报，他儿子提着进口果篮匆匆闯进来。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到父亲攥着我手背古诗，眼圈突然红了：“多亏您陪我爸解闷，我天天出差实在顾不上。”我指着床头掉漆的象棋盒说：“吴叔总念叨您8岁赢了他第一盘棋，这棋盘他擦了30年。”男人摸着棋子上的包浆，突然发现楚河汉界处刻着歪扭的“父子局”，那是他小时候用圆珠笔划的印记。

过后，他特意提水果来感谢我，我婉拒了，笑着跟他说：“没事多陪陪吴叔，他最想要的不是我们陪伴，而是你们亲人的陪伴。”他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现在有人问我该不该送父母进养老院，我就掏心窝说句实话：别信宣传册上的湖景房照片，监控里看到的温馨场面，多半是护工听说领导查房现演的。真正的孝顺不是打钱爽快，而是陪老人啃甘蔗，听他抱怨假牙硌得疼，就像小时候他给你擦屁股不嫌臭一样。家再小能装下亲情，养老院再大也填不满内心空虚。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父母的微笑，才是我们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