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西方保守派策马奔向日落 / 华盛顿邮报
艾伦·辛普森是美国政治版图中一个重要却已消失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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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图:怀俄明州参议员艾伦·辛普森
科迪是怀俄明州西北部一座风景如画的小镇,棕黄色的灌木丛与突兀的山脉相映成趣,每逢夏夜,牛仔竞技表演都在这片背景下上演。在电影中,“定场镜头”通过调动观众的经验,无声地奠定故事的基调。同样,科迪这座小镇也唤起了人们对美国西部的想象。
因此,艾伦·辛普森在科迪——他长期居住的地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显得再合适不过。这位曾三度当选美国参议员的政治家,是一个已然消失的品种的杰出代表——战后的西方共和党人。他们秉持保守而非反动的立场,强调自立而非部落依附,这一群体曾在半个世纪里主导美国政治,直到被逐渐崛起的MAGA所取代。
他们曾如前哥伦布时期的野牛般遍布各地:堪萨斯的艾森豪威尔、亚利桑那的戈德华特、加利福尼亚的尼克松和里根、得克萨斯的布什父子、堪萨斯的多尔、怀俄明的切尼父女。而在这支队伍中,还有一位高瘦的副手,以沃尔特·布伦南式的腔调说话,他就是辛普森。
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10年间,他一直是参议院共和党的二号人物——党鞭,负责在领导者(当时是参议员鲍勃·多尔)的意愿与成员的需求之间进行协调。这个职位意味着纪律,辛普森在必要时也能展现强硬的一面。他从不掩饰自己年少时的叛逆,作为怀俄明州一位显赫政治家之子,他曾是个问题少年。
这一角色要求在透明与谨慎之间找到平衡。党鞭必须赢得成员们的信任,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够理解信仰、选民和支持者所带来的种种限制。辛普森在这方面堪称诚实的中间人。
他还颇具幽默感。作为一个机智的人,辛普森最擅长用尖锐的语言讽刺华盛顿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力。在他看来,社会保障就像“有3.1亿个乳头的奶牛”,而AARP则是“380万美国人因热爱航空折扣而聚集在一起的组织”。他曾调侃道,在华盛顿,谦卑之路从不会“因车水马龙而拥堵”。
辛普森和他的西部同伴们与今天的共和党人在至少两个根本方面截然不同。首先,他们展现出一种情感上的成熟,能够从多个角度看待世界,用一句俗话来说,他们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思考”。(不过,这里有一个显著的例外——理查德·尼克松,他也像特朗普一样,饱受被迫害情结和记仇心理的困扰。)
其次,他们是亚伯拉罕·林肯学派的自由主义者,而非安·兰德那种偶像崇拜式的信徒。他们更崇尚自我决定,而不仅仅是金钱;一个在小作坊里自由劳作的人,与亿万富翁一样值得敬佩。他们将“自由放任”解读为“各活各的,互不干涉”,不过必须承认,这种理念更适合那些拥有广阔空间的人。在广袤的牧场上独自行走,远比在拥挤的公寓楼里更容易实现。
这些品质塑造了艾伦·辛普森。他务实的治理方式常常让那些试图将他框定在党派矩阵中的观察者感到困惑。尽管他支持反罗伊案的提名人罗伯特·H·博克、安东宁·斯卡利亚和克拉伦斯·托马斯进入最高法院,但他个人却支持堕胎权,理由是每个人都有“被独处的权利”。在对待青少年罪犯时,他既坚持严格的正义,又不失宽恕之心。
辛普森是共和党中较早支持同性恋权利的人之一,他呼吁党派维护“宝贵的隐私权”。他的同理心使他擅长构建联盟,尤其是在1986年那场漫长而曲折的移民问题妥协谈判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简而言之,这些西部共和党人所信仰的,远不止是对最新敌人的指责与敌视。他们不崇拜“老大哥”,也不热衷于每天的“两分钟仇恨”。在他们最为成功的时刻——以罗纳德·里根为代表——他们传递的是约翰·福特式的理想,而非乔治·奥威尔式的阴郁。他们的美国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乌托邦,而非令人窒息的反乌托邦。
辛普森的密友乔治·H·W·布什,一位来自康涅狄格州的优雅少年,却选择在西部闯出一片天地。他有时会因坚持一种看似已被遗忘的政治价值观——“审慎”而遭到嘲笑。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审慎是良好治理的核心,是将智慧转化为行动的思维品质。虽然“审慎”一词常被理解为单纯的谨慎,但它既可能要求果断行动,也可能呼吁克制自持。无论哪种情况,它都要求我们密切关注行为的后果,并对潜在的风险保持应有的敬畏。这是一种大师级工匠的心态:量两次,切一次。
可以说,小布什及其搭档迪克·切尼在伊拉克战争中的鲁莽行事,点燃了MAGA运动崛起的导火索。(辛普森总是将“Cheney”正确发音为“CHEE-ney”,这也彰显了他作为怀俄明州人的地道身份。)历史的评判将分清功过是非。但可以确定的是,随着辛普森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科迪山的落日余晖中,西部共和党人的篇章也已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