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店的玻璃柜台泛着经年累月的雾黄色划痕，老式台秤的铜质托盘里散落着几枚生锈螺丝。我踮脚去够最上层那个印着太空战警的头盔时，铁质货架发出吱呀呻吟，惊醒了趴在旧电视机后打盹的橘猫。孙子小满突然扯我衣角，鼻尖在橱窗上呵出白蒙蒙的圆圈："爷爷，那个蓝色的像不像宇航员的头盔？"他指尖所指的靛蓝色半盔浮在斜射进店堂的光柱里，两侧荧光星轨正巧笼住窗外摇晃的槐树枝影，仿佛整个银河系在春日下午三点二十六分，悄然停泊在这间弥漫着机油金属味的陈旧空间。 店员擦拭头盔时，小满已经把自己套进护具里。海绵护颈吸收了他后颈细密的汗珠，塑料面罩随着呼吸节奏蒙上雾气又消散，如同太空舱舷窗经历着大气层的摩擦。他突然挺直脊背行了个军礼，橡胶鞋底与水泥地摩擦出短促的"吱扭"声："报告地球指挥官，太空骑警准备完毕！"玻璃柜台震颤着他咯咯的笑声，惊得门外槐树上的麻雀蹬落几片嫩芽，打着旋儿跌进檐下积着昨雨的水洼。 次日清晨六点四十七分，车篮里蓝白格保温杯蒸腾着红枣茶的甜香。小满扣头盔时非要自己旋紧卡扣，金属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惊飞了巷口柳梢头的灰斑鸠。他书包侧袋插着昨夜用荧光笔绘制的星际地图，牛皮纸边缘被晨露洇出锯齿状波纹，随着单车颠簸轻拍挡泥板，发出类似太空信号接收器的规律声响。拐过紫藤花架时，他忽然举起右手，腕表表盘反射的银光在柏油路面划出流星轨迹："前方发现陨石群！"环卫工扫拢的梧桐絮被风卷成旋涡，细绒粘在他面罩外侧，像极了星际尘埃附着在太空舱外壁。 车轮碾过铺满槐花的减速带，青白色花瓣在辐条间迸裂成星芒状汁液。小满的惊呼撞碎在迎面而来的风里："爷爷快看！樱花在头盔上跳芭蕾！"那些淡粉花瓣沿着盔顶弧线滑翔，忽又被气流托起，恰似国际空间站外漂浮的太空实验样本。经过菜市口时，炸油条的滚油声混着胡辣汤的辛香穿透面罩，他忽然在后座扭动如不安分的太空舱对接器："请求开启能量补给仓！"于是车把上便悬着晃悠悠的豆浆袋，吸管从面罩侧缝钻进去时，一滴晨露正顺着塑料管壁滚落，在朝阳里折射出七种光谱。 校门口银杏树下，值日生胸前的红领巾被风吹成跃动的火苗。小满解卡扣时故意将旋钮拧出"嗤——"的放气声，踮脚时运动鞋胶底与地面撕开细微的粘连声："这是返回舱着陆的音效。"转身跑向教学楼却在第三级台阶突然折返，面罩上凝结的细小水珠随着奔跑簌簌坠落："爷爷！"他指着被我挂在车把的旧草帽，晨光中草帽的麦秸纹理与蓝盔的碳纤维纹路形成奇妙对话，"下午接我要戴好头盔哦。" 回程时经过五金店，那只橘猫仍在旧电视机后蜷成毛茸茸的宇宙飞船。春风突然掀翻我的草帽，却在触及后座残留的体温时，忽然变得很轻，很轻，轻得像宇航员手套拂过月球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