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坐在舞水河畔，风把柳絮揉成细雪撒在肩上。河水像面睡着的镜子，倒映着青石拱桥，恍如天穹垂落的瞳孔。远处铁轨的轰鸣声贴着水面传来，提醒我将登上南下的列车。
昨夜重走上学路，熟悉的街角处新开了连锁便利店，冷白月光吞噬了旧书报亭的轮廓，可我分明听见叮铃一声，回头恍惚看见米黄色车篮里晃荡的课本，自行车载着十七岁的少女，正从我面前呼啸而过。车铃摇碎的星光，此刻也落在我的睫毛上。
表弟说桥头包子铺还在，竹棚支起的粉店照旧飘着油辣香。辣椒馅包子早被抢购一空，最终我也没去尝那碗飘着油渣的米粉。
这座湘西小城本非故土，却窖藏着我最鲜活的年少。比起扎根在此的表亲，而我不过是寄居的候鸟。他们的乡愁是门前香樟的年轮，我的思念却是掠过水面的蜻蜓，在某个黄昏忽然记起曾在此停驻。
我像一片找不到枝头的叶子，在风中打着转。这些年来，心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个水底的村落。后来我才明白，我思念的从来不是某个地方，而是沉入碧波之下的童年时光，和永远留在那里的爷爷奶奶。
石拱桥的眼眸渐渐泛起晨光的金边，列车时刻表的数字在腕间跳动。我轻轻拂去肩上的柳絮，起身时惊走了觅食的鱼。背上沉甸甸的行囊，我决定徒步去高铁站，试图在这座小城多留下一些足迹。
……
此刻铁轨正穿过高山隧道，车窗的玻璃成了模糊的镜子，看不清自己的脸庞。于是我轻轻合上笔记本，托着所有不必言说的答案。
生活随笔
2025.04.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