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小伙子叫金鼎，与母亲相依为命，他从小就十分聪慧，领悟能力很强，母亲供不起他读书，让他跟着邻居王翁学习巫术。才学了一年多，他就能歌舞娱神，王翁常把收入分些给他，他就用这些钱赡养母亲，还会偷藏供品水果给母亲吃。 村里人瞧着金鼎这孩子机灵，跳起傩舞像模像样，敲着羊皮鼓能震得屋檐灰扑簌簌往下掉。王翁叼着旱烟袋直咂嘴："我这徒弟啊，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有次城隍庙开坛，金鼎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蹦跶，愣是把看热闹的县太爷家小公子逗得咯咯笑，赏了半吊铜钱。 要说这巫术行当，里头门道可深了。金鼎学得越久越觉得不对劲，师父每次给大户人家驱邪，总在香灰里掺些朱砂粉，说是能镇住阴气。有回给李员外家看风水，王翁非说后院的梧桐树招鬼，硬是收了二十两银子才肯砍树。那树根底下分明埋着李老太爷藏的银元宝，金鼎蹲在墙根看得真真儿的。 这天晌午太阳毒得很，金鼎拎着竹篮往家走，篮底藏着两块祭祀用的桂花糕。老远就瞅见自家茅草屋前围着一圈人，王翁佝偻着背正跟个穿绸缎的说话。那胖子脑门油光发亮，腰间玉佩叮当响，是县衙里专管祭祀的周师爷。 "就这孩子？"周师爷捻着山羊胡上下打量，"明儿个知府大人要来视察，城隍庙前要摆三天傩戏。老东西说你跳得比庙里正经傩班还灵？"金鼎还没搭话，王翁抢着应道："可不是嘛，去年河神娶亲那场法事，全靠他扮的新娘子..." 金鼎心里咯噔一下。去年发大水，王翁收了里正五两银子说要送"河神新娘"，其实是把扎的纸人扔进河里。那天半夜他分明听见师父跟里正分银子，哗啦啦的铜钱声比雨点子还密。眼下周师爷掏出个银锭子在太阳底下晃："要是演好了，这个归你。" 第二天城隍庙前人挤人，金鼎脸上涂着朱砂，踩着两丈高的高跷转圈。忽然瞥见人群里有个佝偻身影——是娘亲挎着竹篮在卖艾草团子！知府大人的轿子正往这边来，衙役们挥着鞭子清道，娘亲被人群推搡着摔在青石板上。 "娘！"金鼎一嗓子吼出来，踩着高跷就往人堆里冲。底下看客吓得哇哇乱叫，眼看着他就要栽下来，谁知这娃子腰身一拧，借着高跷的弹力蹦起三尺高，落地时正把个要踩到娘亲的衙役撞开。知府掀开轿帘瞧见这出，抚掌大笑："好个孝子！赏！" 周师爷脸都绿了，说好的傩戏成了杂耍。金鼎攥着知府赏的碎银子，转头看见王翁躲在香炉后头冲他竖大拇指。夜里师徒俩蹲在城隍爷脚边数钱，供桌上的蜡烛噼啪爆了个灯花。 "师父，咱别骗人了行不？"金鼎突然开口。王翁数铜钱的手顿了顿，烛光在他皱纹里一跳一跳的："你小子懂个屁，这世道...哎你娘咳嗽好点没？明儿把我那罐枇杷膏拿去。" 过了半月，村里闹起时疫。金鼎家茅草屋天天挤满人，都是来求符水的。这孩子心眼实，偷偷把王翁画的符泡在草药汤里分给大家。有天夜里下暴雨，金鼎冒雨去采车前草，撞见师父跪在山神庙前磕头，供桌上摆着个褪了色的拨浪鼓——那是王翁早夭儿子唯一的遗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