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恶贯满盈”的特务,41岁逃到台湾,84岁回乡赞扬共产党。
1992年的春天,84岁的毛森在儿子的搀扶下,缓缓步出上海虹桥机场的通道,结束了他在异国他乡的漫长岁月。这次归程,意义非凡。他回到家乡浙江江山县界牌乡,站在江郎山下,轻抚着那块刻有“还我河山”的石碑,低声呢喃:“我终于回来了。”
在随后的家乡欢迎宴会上,他举杯表达了对新中国的由衷赞叹:“共产党了不起,人民政府了不起!” 席间,他慷慨地将多年的积蓄捐赠给家乡的学校和图书馆,这份善举第二天便完成了捐赠手续。
毛森的儿子毛建光,一位在美国的学者,自80年代起便频繁往返于大陆与美国之间,每次探亲都带回家乡的变化:新建的学校,翻新的集市,以及成为旅游景点的江郎山。这些信息,他都悉数告知父亲。起初,毛森只是默默点头,后来,他主动让儿子带钱回乡。
自1958年定居洛杉矶后,毛森最初几年隐姓埋名,过着平静的生活,几乎无人知晓他曾是国民党军统的高级官员。他常在家中凝视地图,墙上贴着中国地图,江山的位置被特意圈上红圈,这片土地始终是他心中牵挂的故土。 在前往美国之前,他在冲绳住了三年,更早之前则在香港躲避风头。他在台湾的时光不到十年,因政治派系斗争而被边缘化,1950年更遭到通缉,被迫逃亡。
1949年5月24日深夜,毛森从上海警局的后门悄然离开,登上了一艘开往厦门的船。他只带了几份文件和少量私人物品,他知道,这一走,便与上海这座城市诀别。他是军统最后一批撤离人员之一。解放前夕,他负责处理上海的“异己分子”,短短几天内签署了数十份处决令,其中包括浦东戚家庙十二名地下党员和交大教授穆汉祥等。据统计,这段时间内,被处决的民主人士和共产党员超过400人。在此之前,他在上海生活多年。抗战时期,他指挥特工队炸毁日军军火库,暗杀亲日分子。1942年,他在上海组建行动队,两次被日军逮捕,却始终坚守秘密,经受住严刑拷打。军统内部对其评价甚高:“头脑灵活,胆识过人,手段强硬。”
毛森进入军统系统,源于在浙江警官学校结识戴笠,从此平步青云。他出生于江山县界牌乡,父亲务农,靠着辛勤劳动和省吃俭用供他读书。15岁才开始上学,借用同乡的文凭进入师范学校。毕业后,通过关系进入警界,最终进入军统。他20岁离开家乡后,便再未回去,与家人通信也使用化名。一生中,他公开承认的亲属只有两个儿子。儿子是他一生的骄傲,也是他晚年唯一的慰藉。他从未向家人透露在上海的经历。直到他决定回乡的那一刻,毛建光才从老信件和照片中拼凑出一些线索。
回大陆后,毛建光向有关部门申请,最终获准以私人身份回乡探亲。站在江郎山脚下,看着自己五十多年前亲手刻下的“还我河山”四个字,毛森久久无语,无人知晓他当时的心境。回美国几个月后,他病倒住院,五个月后在洛杉矶与世长辞。他的遗嘱很简单:墓碑朝向太平洋西岸,刻上“浙江江山毛森”八个字。乡亲们说起他,语气平静,学校门口立着他捐资修建的纪念碑,碑文上没有他的身份,只写着“旅美华侨毛森,捐资助学”。知晓他过去的人不多,更少有人提及他的真实身份。他的一生,从界牌乡出发,走遍半个中国,最终又回到家乡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