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9年，宰相王安石将苏轼关押起来，御史台想将苏轼定为死罪。不料，一个囚徒的突然造访，让苏轼轻松出了牢笼。 御史台大牢的霉斑在梅雨季长成狰狞形状。苏轼数到第九十九根栅栏铁锈时，湿草堆突然塌陷—，个裹着斗篷的汉子滚进来，将榆木食盒塞在颈后充作枕头。 四更梆响，这人突然拍醒他。暗影里的眼睛亮得骇人，“学士好鼾声！”斗篷卷起寒风离去时，苏轼摸到草垫里半枚温热的腰牌，纹路酷似御前侍卫的獬豸佩。 新法条陈被风吹落龙案那日，宋神宗的指尖正划过青苗法细则。苏轼袍袖沾染的墨香弥漫在垂拱殿，奏疏里“苛政猛于虎”的朱批突然被砚台压住。 宫门将闭时，小黄门追来塞给他汝窑笔洗，釉面冰得像王安石的冷笑。离京官船驶过汴河，艄公的号子唱破“拣尽寒枝不肯栖”的词句，惊起满滩寒鸦。 驮诗稿的毛驴蹚过苕溪浊流。御史台差役收缴杂记时，泛黄的《钱塘集》散出霉味。押解途中苏轼瞥见路旁酒旗，忽忆五年前在此痛饮，醉后题壁的墨迹早让风雨蚀尽。 槛车行经乌程驿，老驿丞偷偷掷来炊饼，饼心裹着半阙未填完的《沁园春》。 四更梆子敲过一百三十天。苏轼枕着《汉书》入眠时，腐草间的鸣虫忽地噤声。斗篷客躺卧的姿势极古怪，左腿微曲似握刀，右手始终按在食盒暗格。 五鼓天明狱卒查房，青砖地上留着八字履印，前浅后深如狸猫踏雪。 油灯爆出灯花那夜，食盒飘来糖醋鱼的焦香。苏轼筷尖发颤挑开鱼鳃，暗红腮丝蜿蜒如血书。 遗折写到“臣罪当诛”时，窗缝突然射进短箭，箭尾系着苏迈潦草字条，“饽饽铺掌柜赠鱼！”。松烟墨在囚衣上晕成团，竟似黄州地图上的团凤泽。 黄泥坂的冷雨透进薄衾。苏轼挥锄刨地时，锄刃撞上块带字陶片，“元丰二年腊月”。他忽想起御史台雪夜，曾用残炭在墙上画过同样字形。 地垄间窜出的蚯蚓绞成墨锭状，恰似狱中为遗书磨墨的冻砚。 洞箫声穿裂江雾。小舟驶过赤壁矶头断戟处，苏轼舀起半瓢江水，波光里晃出御史台铁窗的形状。 归途骤雨忽至，他摸出箬笠戴在苏过头顶，孩子发辫沾的雨珠滚落船板，像极了那年遗书写就时坠下的泪痕。 高太后宫宴的蜜饯碟里，躺着神宗御膳房特有的双鱼碟。苏轼捏着杏仁酥的手滞在半空，忽见屏风后转出捧着陶罐的老宦官。 罐内干透的米粒排成字阵，“举箸岂为鲈鱼脍？停杯常忆东坡诗。”玉漏滴到子时，三更鼓震得案上《前赤壁赋》稿纸簌簌作响，未干的“逝者如斯”四字突然洇开了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