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水冶南安阳化肥厂参加婚礼，新郎是厂里的化肥工人，新娘是周边农村的大专生，没正式工作，平时打零工。男的帅女的美，站一块儿真般配！ 酒过三巡，桌上那几个年轻职工还在聊“现在厂子不行了”的话题，旁边一个穿蓝工装的大哥突然拍了下桌子。我瞅着得有五十来岁，袖口还沾着点洗不净的化肥灰，说话带着点咱本地口音：“你们年轻人懂个啥？净说些丧气话！” 他端起酒杯抿了口，指节敲了敲桌面：“想当年咱厂多风光？机器转得嗡嗡响，火车皮整宿往外拉化肥，厂门口卖早点的摊子能摆半条街。那时候谁见了咱厂职工不竖大拇指？姑娘找对象都想嫁进来，就图个踏实——工资按时发，福利跟得上，孩子上学厂里能帮忙，老人看病报销比例比外头高。” 边上有个小年轻挠着头问：“叔，现在厂子效益不好，听说工资都降了，您咋还这么挺它？”老员工把酒杯往桌上一墩：“效益咋了？咱厂的设备是老，可技术底子在那摆着！前儿我见技术科那几个小伙子，大半夜还在车间鼓捣新配方，就为把这化肥劲儿提上去。就说上个月，东边村老李家玉米地闹虫灾，半夜打电话来要化肥，咱库房值班的老张头，裹着军大衣就骑三轮给送过去了——换私企？人家管你田里虫不虫？签了合同就拉倒！” 另一个职工接话：“可不咋的，我媳妇在私企上班，说是月薪高，结果加班到十点是常事，孩子放学都没人接。咱这儿朝八晚五，下了班还能回家做饭，周末能陪孩子写作业——钱少点咋了？日子过得踏实！” 老员工又喝了口酒，声音软了点：“我知道现在年轻人嫌挣得少，可你们想过没？咱厂干了多少年？从建厂到现在，多少家庭在这儿扎根？你张叔娶媳妇，我给当伴郎；我闺女结婚，你王哥来随礼——这人情网织了几十年，哪是说散就散的？再说了，私企再光鲜，能给你交一辈子保险？能管你退休后看病？咱厂有食堂，有澡堂，冬天暖气足得很，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 我看着桌上摆的塑料凳、印着“喜”字的搪瓷缸，突然有点感慨。现在年轻人总爱往大城市跑，觉得工厂土、工资低，可他们不知道，有些地方就像老树根，看着不显眼，可真要没了，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这化肥厂，机器可能旧了，厂房可能破了，可那些在车间干了二三十年的老师傅，那些互相知根知底的工友，还有这口热乎的饭菜香——这些东西，私企给得了吗？ 散场的时候，老员工拍了拍新郎肩膀：“小子，好好干！咱厂现在难是难，可只要大伙儿心齐，保不齐哪天又缓过来。你媳妇打零工不容易，等咱效益好了，给你俩谋个双职工宿舍，再给娃找个好点的学校——咱厂的人，就得抱成团！” 新郎红着眼圈点头，新娘在旁边抹眼泪。我站在厂门口往回走，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远处传来机器的嗡鸣声，一下一下，倒像是在应和啥。突然就懂了老员工那句话——有些骄傲，不是赚多少钱、多风光，是这儿有你奋斗过的青春，有你离不开的人情，有你想守着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