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去养老院看我妈，她快九十岁了。临走的时候，老太太非要送我到门口。刚走到走廊

昨天我去养老院看我妈，她快九十岁了。临走的时候，老太太非要送我到门口。刚走到走廊，一个护工叫住我说："这位家属，麻烦你劝劝你妈少走动。她年纪大，腿脚不稳，万一摔着就不好了。" 我扶着妈往回走，她的手像段干枯的树枝，却攥得很紧，指腹在我手背上摩挲，带着熟悉的温度。"我没事，"她仰起脸笑，皱纹里盛着阳光，"每天等你过来，我都在屋里练走路，就想多送你两步。" 护工在旁边叹气："你妈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扶着墙在走廊走，说怕你来了看见她走不动，心里难受。上周差点摔着，我们劝了多少次都不听。"我这才注意到，妈脚上的布鞋沾着点灰，鞋底磨得快平了，是我上次给她买的，她说软和，走起来舒服。 回到房间，妈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几块水果糖，塑料纸都皱巴巴的。"这是你小时候爱吃的橘子糖，"她往我手里塞，"护工说吃甜的开心，我每天省着吃，就等你来了给你。"糖块在掌心融化，黏糊糊的，像极了小时候她往我兜里塞糖的感觉，甜得能齁着心。 我给她削苹果，她坐在旁边看着，眼睛一直跟着我的手转。"慢点削，别割着手，"她絮絮叨叨地说，"你小时候削铅笔，总把手指头削出血，我给你贴创可贴，你还哭着要吃苹果。"我笑着说："妈，我都多大了。"她却突然红了眼："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跟在我身后要糖吃的小丫头。" 护工进来换床单，悄悄跟我说："你妈昨天半夜不睡觉，说要给你缝个布垫，说你开车总腰疼。眼睛花得穿不上针，就在那戳了半夜，针把手指头都扎破了。"我看着床头柜上那个没缝完的布垫，蓝布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像串歪倒的小脚印，突然想起小时候她给我做的棉鞋，针脚密密麻麻，暖和得能焐热整个冬天。 临走时，我把妈扶到床边："妈，我下周再来看你，给你带你爱吃的软糕。"她点点头，却趁我转身拿包的功夫，又跟了出来，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像只蹒跚的小企鹅。"妈，回去吧，"我蹲下来抱了抱她，她的背已经弯得像座小桥，"再送，我该舍不得走了。" 她往我包里塞了个东西，硬硬的。走到楼下打开看，是块磨得发亮的鹅卵石，是小时候我在河边捡给她的，她说这石头像我的脸蛋，圆滚滚的可爱。护工站在门口朝我挥手："你妈每天都把这石头揣在兜里，说摸着就像摸着你。" 车开出养老院，后视镜里，妈还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像株守着根的老槐树。阳光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闪着细碎的光。我突然明白，她不是非要送那几步路，是想把能多看我的每一秒，都攒起来；不是不知道腿脚不稳，是觉得只要能看着我走远，摔着也值得。 就像她总说的："妈这双眼睛啊，就是为了看你长大，看你走远，再等你回来。"这话像颗糖，含在嘴里，甜得人眼睛发酸。原来人老了，心却变得更软，软到能装下所有的牵挂，哪怕只是送儿女到走廊尽头，也觉得是天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