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因为我刚生了一个孩子，最近奶量比较多，很沉，像平常我在家是不穿胸罩的，今年不得不穿了，防止下垂。 清晨五点天刚亮，胸口就开始发沉。侧身看宝宝在小床上咂嘴，赶紧摸出枕边的哺乳胸罩往身上套。蕾丝边蹭着腋下的汗，像贴了层湿胶布，抬手时后背的松紧带勒出红痕，像道新鲜的捆扎印。 月嫂走后，每天要洗三次胸罩。第一次是早餐后，粥碗还没端稳，胸前就洇出两片圆斑，赶紧冲进厕所换；第二次在下午哄睡时，宝宝的小拳头一蹬，热流顺着腰线往下淌，把睡裙浸出深色的地图；最后一次总在深夜，迷迷糊糊摸黑解扣子，塑料搭扣夹到乳肉，疼得倒抽冷气。 上周去社区医院打疫苗，排队时突然觉得胸罩里发黏。低头看见白色哺乳垫已经吸得发胀，边缘的胶条松了，像块泡烂的海绵贴在皮肤上。旁边奶奶抱着的小孩盯着我笑，我慌忙用包被挡在胸前，后背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滑，像有条小蛇在爬。 妈来帮忙那天，盯着晾衣绳上的胸罩直皱眉：“买两条好的不行吗？”我说母婴店的透气款要两百多，她转身就去超市扯了块纱布，缝成四个巴掌大的布袋。结果纱布不贴身，走路时在衣服里晃荡，弯腰给宝宝换尿布时，布袋角从领口溜出来，被来送水果的嫂子瞅见，她没说话，第二天拎来一盒冰丝哺乳胸罩。 最狼狈是上周六中午，爸爸和叔叔来吃饭，我正端菜上桌，胸罩搭扣突然崩开了。胸前那股坠着的沉劲猛地散开，吓得我差点把汤碗扣在桌上。赶紧弓着背往卧室跑，听见背后叔叔问“怎么了”，爸爸含糊地应着“大概烫着手了”。关上门靠在门后，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宝宝哭时还响。 昨天傍晚暴雨，气温降了两度。我坐在阳台给宝宝唱儿歌，忽然想试试不穿胸罩的滋味。刚把搭扣解开，就觉得胸前的坠肉往下坠，像揣着两只灌满水的气球。风从纱窗钻进来，吹得皮肤发颤，舒服得差点叹气——可低头看见晾衣绳上那排皱巴巴的胸罩，又默默扣了回去。 夜里宝宝醒了三次，第三次喂完奶，我摸着胸罩上的哺乳扣发呆。月光从窗帘缝钻进来，照见上面的奶渍已经洗不掉，像片发旧的云。忽然想起怀孕前，夏天总光着膀子在客厅晃，哥哥还笑我“没规矩”。现在摸着胸前沉甸甸的分量，倒觉得这勒人的胸罩里，装着比规矩更实在的东西。 天快亮时终于睡沉了，梦见自己站在冰水里，胸前的坠感突然消失。低头看见胸罩漂在水面上，像两只白蝴蝶。惊醒时宝宝正含着乳头，晨光爬上他的睫毛，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后背的胸罩松紧带硌着肉，倒也不那么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