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9年,浙江巡抚谭钟麟喝多了,看府上丫鬟李氏身材婀娜,一时兴起抱回房,事后竟若无其事,置李氏于不顾。谁料,24年后,谭府上下没人敢看轻李氏。
那晚暴雨如注,巡抚衙门后宅灯影昏黄。
丫鬟李氏刚给醉醺醺的谭钟麟解开官袍扣子,一双手冷不防把她拽进纱帐。她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半句都不敢吭,咬着牙受下了这场荒唐。
天没亮谭钟麟醒了酒,自顾自上衙办差。
对昨晚的事,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李氏端着铜盆伺候洗漱,他只当那是块木头。
几个月后,李氏开始犯恶心。这事儿瞒不过府里的老嬷嬷。
谭老太太拄着拐棍问话时,李氏跪在青砖地上抖得像片叶子。
老太太脸一沉,摔了茶盏:“下贱胚子!”转身却对儿子闭口不提——巡抚大人睡个丫头,算个啥?
1880年初冬,李氏在柴房旁的耳房里生了个男娃。
羊水破了那会儿,她还在厨房择菜。没人给这娘俩递碗热汤,老太太眼皮缝里漏出三个字:“叫延闿。”
这娃娃生下来就没名分,谭府后宅里,“延”字辈的少爷小姐锦衣玉食,他娘俩的饭食连管家养的京巴狗都不如。
嫡出的孩子们拿他当马骑,踩着他肩膀去够树梢的雀儿。
小延闿哭着扯李氏补丁落补丁的衣角:“哥哥们骂我是灶屋野种!”他娘抹把泪,扳过孩子肩膀: “娃,咱娘俩就靠你念书拼条活路。考个状元回来,娘的腰杆子才挺得直。”
这话像钉子凿进木头,十岁上,延闿把宣纸铺在洗衣石上练字;十三岁中秀才那日,李氏捏着报帖在墙角哭出声,转头又被管事婆子骂去刷马桶。
转眼到了1904年,谭家前院忽地锣鼓喧天。
京城的捷报贴着金纸:“谭延闿高中会元”,全国会试头名!正厅摆家宴那日,须发皆白的老巡抚破天荒捏住李氏皴裂的手腕,嗓门响得震屋梁: “三伢子的功名有你一半!坐席吧。”
站了二十四年的李氏,“扑通”跌在酸枝木圆凳上。
满桌珍馐映着她簌簌滚落的浊泪,那年谭延闿二十四,她盼这道恩典熬枯了半辈灯油。
庶子中状元的消息插翅飞遍湖广,几年后大清朝倒台,谭延闿竟成了封疆大吏,执掌湖南军政大权。
谭府祠堂里的牌位悄悄重刻:李太夫人。
1916年深秋,李氏病逝上海。时任大员的谭延闿从政务堆里狂奔而回。
扶柩归乡那日,几个顶着功名的族老堵在祠堂门口:“妾室棺木自古只开侧门!”谭延闿浑身孝服抖成一片白幡。他忽地抬腿跨上楠木棺材,“咚”一声仰面躺倒!
“抬!”他嘶喊声撞在梁柱间嗡嗡作响,“今日我谭延闿死在这儿!给我娘——走正门!”
八个杠夫咬碎槽牙发力,那棺材盖上的孝子白袍刺目,像截劈开腐朽铁索的铡刀。族老们哆嗦着往门墩后缩,黑压压一片脑袋全垂了下去。
寒门草籽冲破石板的刹那,蛰伏二十四年的屈辱轰然崩裂。
李氏用骨血煨出个功名,给天下为奴为婢的女子挣了口活气;谭延闿躺在棺盖上那惊天一搏,砸烂的岂止是道门槛?
多少深宅枯井里,母亲的眼睛被这团光映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