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越来越近,街边包子铺的老板默默摘下了招工牌。
政策文件上那句“必须依法缴纳社保”说得斩钉截铁,可账本上的数字更冰冷——雇个帮工月薪4500,社保再搭上近两千,热气腾腾的包子卖一天,刨去成本竟要倒贴钱。
小本生意利润薄得像纸,风一吹就破。
老板蹲在门口抽完一支烟,把招工牌塞进了杂物堆深处。
小老板们早已打起了算盘。
有些快递点把“用工期”精准卡在87天——离强制缴纳社保的90天红线只差三天。
干满第八十八天,一句“活干不完”就把人打发走。
旺季招人拼命干,淡季清场换新脸,成了心照不宣的“临界点战术”。
外卖、网约车平台更利索,直接把劳动合同扭成“合作协议”,企业甩了包袱,风险全甩给个人扛。
当强制社保的铁拳落下,有人把目光投向了街角扫地的李婶们。
五十多岁的李婶在小区扫了八年地,最近看到保洁公司招工告示上明晃晃写着“限58岁以下”。
她攥着扫把低声问:“还能去哪儿?”
公司也无奈——给年纪大的交社保不划算,万一刚交几个月就退休,钱等于白扔。
超龄劳动者的身份困境正被新政打破。
7月31日,人社部发布的《超龄劳动者基本权益保障暂行规定(征求意见稿)》划出两条路:已领养老金的大爷大妈再就业,单位不用缴社保;没缴够年限的超龄劳动者,单位得接着缴或允许个人续缴。
更关键的是,政策撕开了工伤保险的口子——不管多大岁数,企业必须单独投保,工人受伤终于有保障。
精明的老板们嗅到了“机会”。
东莞模具厂的高级技师退休返聘,薪资只要在职时的80%;建筑工地上的老师傅经验丰富,工资却比年轻人低一截。
当聘用年轻员工意味着每月多掏近两千元社保时,那些不用缴社保的银发族突然显得“实惠”起来。
更何况新规还要求超龄劳动者工资不得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的120%,苏州2736元的下限,对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来说,企业仍觉“划算”。
现实远比账本复杂。
火锅店老板算过一笔账:新政下1700名超龄服务员的人力成本每年激增2400万,逼得他加速引进送餐机器人。
建筑行业更头疼——让六十岁大爷爬脚手架,摔了算谁的?
《规定》留了道口子:三年缓冲期内,高空、井下作业要评估体能。
山西某煤矿已给老年矿工戴上监测手环,随时盯着心跳数据。
政策初衷是暖的:让六旬老人签合同有保障,干活受伤能赔偿,工资不被克扣。
可落地时却撞上冰冷的生存逻辑——社区养老院想招护理员,但给超龄员工单独买工伤险每年多花四千块,最终缩减了五个岗位。
那些被包装成“合作”的外卖员、用87天就甩掉的快递员,不过是社保重压下的变形记。
新政下的银发就业市场,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火锅店后厨,机器人正替代端盘子的阿姨;而电子厂里,退休返聘的技师带着徒弟解决技术难题,返聘成本比外聘专家低三成。
同一个政策,有人看到负担,有人看到经验红利。
政策不能只在账本上跳舞。当李婶们握着扫把徘徊在招聘启事前,当小饭馆王姐终于能续缴社保露出笑容,折射出同一个真相:社保安全网要织密,但网眼下漏不得普通人的饭碗。
老年人就业的春天,终究要靠企业能活下去、老人真被需要来实现——而不是年轻员工被“优化”后,一地鸡毛的代价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