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4年，慈禧50寿辰。 太和殿里摆满了各地官员送来的寿礼，翡翠玉佛在烛光下泛着幽绿，珊瑚树的枝桠上还挂着晨露般的水珠，可坐在宝座上的慈禧却一脸淡漠，眼神扫过这些珍宝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旁边的太监总管李德全心里直打鼓，本来想提醒各位大人礼物是不是送得太普通了，但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些玩意儿哪件拿出去都能让老百姓活几辈子，问题恐怕出在老佛爷自己身上。 这时候的慈禧已经垂帘听政二十多年，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当年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她逃难回来照样把颐和园修得比从前还气派。 李鸿章献的那尊翡翠玉佛高二尺，光是底座就用了十斤黄金，曾国荃送来的珊瑚树据说在海底长了三百年，可这些东西在她眼里跟宫里库房里落灰的摆件没什么两样。 她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目光在大殿角落里游移，像是在找什么被遗忘的东西。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场寿宴要在沉闷中结束时，慈禧突然朝角落里努了努嘴，"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李德全赶紧跑过去看，回来时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回老佛爷，那是无锡县令陈庆送来的，说是当地的泥人，不值什么钱。 "这话一出，站在旁边的几位督抚都忍不住偷笑，心说这小县令怕是活腻了，敢用这种玩意儿糊弄太后。 没想到慈禧听完反而来了兴趣，让人把那东西抬到跟前。 这才看清原来是尊泥塑，高三尺左右，上面捏着寿星、王母娘娘还有八仙，个个眉眼含笑，衣袂像是真的在动。 寿星手里的龙头拐杖雕得比真的还精致，麻姑捧着的仙桃红扑扑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慈禧伸手摸了摸泥人的衣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看这些仙人都在给我庆生，比那些冷冰冰的玉石看着舒心多了。 "这无锡县令陈庆胆子也真够大的。 当时官场送礼有不成文的规矩，总督送十万两的礼都算寒酸，他一个从七品小官竟敢拿民间泥塑来应付。 后来才知道这是他的无奈之举，无锡刚遭了水灾，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他实在不忍心再摊派寿礼钱。 本来想随便买点绸缎应付过去，但后来发现库房里连买绸缎的银子都凑不齐，无奈之下才让城里最好的泥人匠赶制了这尊"八仙祝寿"。 慈禧让人把陈庆叫到跟前，问他为什么送这个。 陈庆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回答，"回太后，这是无锡百姓自己捏的泥人，他们说太后治理天下辛苦，就想着让仙人给您老人家拜寿，保佑国泰民安。 "这话听得慈禧心里熨帖，当场宣布免除无锡惠山三年赋税。 站在旁边的李鸿章脸色有点难看，他那十万两的翡翠佛都没换来这句话，一个泥人倒让太后动了真感情。 可这免税令对当时的无锡百姓来说，就像往滚油锅里滴了滴水。 中法战争正在南边打得火热，福建水师刚在马尾海战全军覆没，朝廷正到处搜刮军饷。 江苏巡抚转头就以"军需摊派"的名义加征了两成赋税，惠山百姓刚拿到免税的圣旨，转头就要交更多的银子。 陈庆在县衙里急得直转圈，手里攥着那道圣旨，感觉比千斤石头还重。 那尊泥塑后来被送进了紫禁城的库房，再没人见过它的踪影。 1900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时，宫里的珍宝被抢了个精光，这尊泥人要么毁在了战火里，要么被哪个不识货的洋兵当成破烂扔了。 其实不光是它，晚清那会儿宫里的东西丢得厉害，溥仪退位后清点时才发现，光是太监偷出去卖的文物就装了几十车，像这种没刻款识的民间玩意儿，丢了都没人知道。 现在想想，慈禧那天的笑里藏着多少无奈。 她握着大清的权柄，却挡不住列强的坚船利炮；她能免一个地方的赋税，却救不了整个帝国的沉沦。 中法战争的硝烟从福建飘到北京时，她会不会想起那尊泥人里笑盈盈的仙人？可惜那些泥塑的仙人护不了大清，更护不了在战火中受苦的百姓。 当她在颐和园里看泥人发笑的时候，福建水师的官兵正在马尾港的烈火里挣扎，这大概就是那个时代最残忍的笑话。 如此看来，那尊惠山泥人就像晚清的一面镜子，照出了官场的虚伪，也照出了权力的脆弱。 它用最朴素的材料捏出了最美好的祝愿，却终究没能抵挡住历史的洪流。 现在无锡惠山还有人捏泥人，老艺人说当年给慈禧祝寿的那种"手捏戏文"技法还在，只是再也捏不出那样让人又哭又笑的故事了。 有些东西看着廉价，其实比黄金还贵重，可惜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往往已经太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