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怀孕三个月，我哥推了她一把，她肚子刚好撞在沙发扶手上。她没哭也没闹，就安

那时候她怀孕三个月，我哥推了她一把，她肚子刚好撞在沙发扶手上。她没哭也没闹，就安安静静待在那儿，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她妈，说 妈，过来接我；另一个打给她哥，说 明天去办离婚，下周把孩子打了。 她挂了电话就坐在原地，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地板上的瓷砖缝。我哥当时愣在旁边，想说什么又没开口，只是来回踱步，烟一根接一根抽。没过半小时，她妈就打车到了楼下，按门铃的时候我哥去开的门，她妈没看我哥一眼，径直走到她身边，扶她起来的时候问了句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她摇摇头，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跟着走了。 下午三点，客厅的光线有点暗。 她刚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抱枕，我哥的手就推了过来——不是开玩笑的那种，是带着劲的，像要把什么东西从他眼前彻底推开。 她没站稳，后腰撞在沙发扶手上，紧接着是肚子，闷响一声，像有人捏碎了个熟鸡蛋。 三个月的孕肚还不明显，可她下意识蜷了下身子，手轻轻覆上去，又很快放下。 没哭。 没喊疼。 就那么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腿，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节泛着青白。 地板上的瓷砖缝里卡着半根脱落的头发，浅棕色的，是她的，她盯着那儿，像在数时间的裂纹。 第一个电话拨给她妈。 “妈，穿件厚外套，楼下风大，过来接我。” 声音稳得像结了冰，听不出一点波澜，连她妈在那头问“出什么事了”，她也只是重复：“过来接我就行，我等你。” 第二个电话打给她哥。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你帮我带份离婚协议，我那份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锁用指甲剪就能撬开——对，日期空着，到时候填。” 顿了顿，她吸了口气，像把什么东西咽了下去：“还有，下周约了妇幼的李医生，孩子的事，我自己去办。” 挂电话时，她的拇指在手机边缘磨了磨，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是刚怀孕时，我哥给她削苹果不小心划到的。 我哥就站在旁边，没敢靠近。 他平时脾气躁，摔过杯子砸过门，可此刻像被抽走了骨头，只会来回踱步，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火星子溅到她拖鞋边，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烟灰缸早就满了，他把烟蒂摁在茶几上，留下一圈焦黑的印子，像块没愈合的疤。 门铃响的时候，是半小时后。 他几乎是跑着去开的门，脸上堆着笑，想解释什么，可她妈根本没看他——头发用黑色网兜拢得整整齐齐，鬓角有几根白的，手里攥着个保温杯，杯壁上凝着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玄关的地板上。 “囡囡。”她妈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声音发颤，手刚碰到她胳膊就缩了缩，好像怕碰碎什么，“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肚子里的孩子……” 她终于动了。 慢慢站起来，动作有点僵，肚子那里还隐隐作痛，可她摇摇头，拿起沙发上的驼色大衣——那是去年结婚时我哥挑的，标签没拆，吊牌还挂在袖口晃悠。 “不用去医院，”她把大衣搭在臂弯，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棉毛衣，“回家吧，妈。” 走的时候，她没回头。 我哥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只发出一声很轻的气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后来我才知道，她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的离婚协议，其实上个月就签好了日期，那天是她生日，她等了一晚上，没等来他的蛋糕，只等来他手机里那条“宝贝等我”的微信；而她盯着瓷砖缝里那根头发看那么久，也不是发呆，是在算：从第一次他因为晚归和她吵架摔门而出，到这次他推过来时眼里的不耐烦，一共是四百二十一天。 肚子撞在沙发扶手上的疼，其实没那么厉害，真正让她站不起来的，是那一刻突然清晰的念头：原来有些关系，从一开始就长歪了，就像那根卡进瓷砖缝里的头发，看着不起眼，却早就成了扯不断的刺。 她不是不想要那个孩子，只是她比谁都清楚，在一个充满争吵和暴力的家里，孩子该怎么长大呢？是学他摔东西，还是学她假装没事？ 那天下午，她妈把她接回了娘家，保温杯里的红糖姜茶温到半夜，她一口没喝，就那么坐着，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黑透；而我哥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三天，烟盒堆成小山，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始终没敢再打一个电话。 你看，人心这东西，有时候比瓷砖还硬，可一旦裂开了缝，就再也填不满了——你说，要是那天他没推那一下，要是他哪怕说一句“对不起”，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她走的时候，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拖到门口；而沙发扶手上的金属扣，还沾着她大衣上掉落的一根线头，浅驼色的，和她刚嫁过来那天，笑着递给我喜糖时，发梢的颜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