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2月,病重的陈赓大将在上海丁香花园留下人生最后影像。照片中,这位曾叱咤疆场的开国将领身着便装,面容清瘦却目光坚毅,静静坐在藤椅上。 一九六一年的上海潮气重,丁香花园不大,树干发黑,地上潮痕没干。 藤椅上的人瘦得脸颊凹了,眼神还像在看阵地。 这人一九〇三年二月二十七日生在湖南湘乡乡下,叫陈庶康,放过牛,读过私塾,一九二二年进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当年转为党员,被推上一条不回头的路。 一九二三年,他考进广州陆军讲武学校,一九二四年又被挑进黄埔军校第一期,那一批最后六百人,被叫作“天子门生”。 他在校当过连长、副队长,也是青年军人联合会骨干。 第二次东征,华阳失利,蒋介石跑到前线,见势不妙拔枪要轻生,他顶着乱弹冲上去,连背带拖把人硬拉出火线。同班黄维一九四八年在淮海战役被俘,后来关在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直到一九七五年特赦才走出高墙,两条命运就此分叉。 南昌起义前后,他在国民革命军第八军任特务营营长,参加“黄埔同学讨蒋委员会”,七月随周恩来到江西参加起义,负责总指挥部保卫。 起义军南下,他在会昌左腿负重伤,经香港、上海治伤。 一九三一年被派往鄂豫皖苏区,一年后在扶山寨作战右腿再中弹。后来在中共中央特科干情报、反特,一九三三年在上海遭叛徒出卖被捕,押到南昌。蒋介石端出高官厚禄劝降,他只说“坚决不干”,靠党组织和宋庆龄等营救,五月底脱险,回苏区当彭湃、杨殷步兵学校校长。 长征路上,他带中央纵队干部团压在队尾,专门掩护党中央和军委机关。 队伍翻雪山、过草地到陕北,又打直罗镇、东征、西征、山城堡。 后来人用一串数字记这段路:走了二万五千里,从南到北跨过十几个省,从近三十万人走到三万人,差不多每几百米就有人倒下,这里面有他一路扛下来的份。 抗日战争中,他担任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旅长,率部东渡黄河,在华北接连打赢广阳、神头岭、长乐村、香城固等战斗。 一九四〇年兼任太岳军区司令员,参加百团大战。一九四二年十月到一九四五年四月,他在沁源指挥军民坚持三十个月的围困战,让日军鼓吹的“山地剿共实验区”变成笑话,《解放日报》发表社论,称沁源围困战是敌后抗战中的模范典型之一。 解放战争一打响,他先当晋冀鲁豫军区第四纵队司令员、太岳兵团司令员兼前线委员会书记,后来担任第二野战军第四兵团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部队南下挺进中原,参加淮海、渡江、两广、滇南、西康等战役,从北到南打过十几个省,行程三万多里,歼敌七十多万,解放两百多座城市,在战友眼里属于那种“从开场打到终场”的老将。 一九五〇年,他在西南军区任副司令员,又兼云南省人民政府主席、云南军区司令员,和边疆那些棘手局面耗在一起。 同年七月,他作为中共中央代表应邀赴越南,帮助越南军民抗法,在中越边界部署战役,一九五〇年十月打出歼敌八千人的战果,让法军在越北边境的防线塌了一大片。 胡志明称赞他有老布尔什维克的风格,说这位中国将军给越南党和军队留下了一份珍贵礼物。 一九五一年,他跨过鸭绿江,担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兼第三兵团司令员、政治委员。一九五二年四月彭德怀回国主持军委工作后,他在朝鲜前线主持志愿军全面作战。一九五二年六月回国,又被派到哈尔滨筹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兼任院长、政治委员。 哈军工从几排简陋房子起步,很快建成新中国第一所综合性军事技术学院,钱学森参观后说在那种条件下算个“奇事”。 一九五四年十月,他任解放军副总参谋长,一九五八年兼任国防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一九五九年进入中共中央军委,担任国防部副部长。 一九五五年授予大将军衔,佩戴三枚一级勋章,是中共第七届中央候补委员、第八届中央委员,也是早期国防委员会委员。 陈毅笑他是党内一门炮,说话直、火气足,又说他像玻璃杯,从里到外都透亮。 他自己爱打趣:和毛主席是老乡兼校友,和彭德怀在一个团当过兵,救过蒋介石的命,周总理和邓大姐结婚出过力,还指挥林彪打过仗。 地图往南拉到湘潭一带,还能看到另一重牵连。 现在的湘潭市辖湘潭县、湘乡市、韶山市、雨湖区、岳塘区,解放前韶山只是湘潭县七都乡。 在这片不大的湘中丘陵上,刘少奇、谭政、陈赓、彭德怀的故居相距都不算远,民间那句“湘中灵秀千秋水,天下英雄一郡多”,听上去就没那么虚。 一九六一年三月十六日,陈赓在上海病逝,终年五十八岁,是新中国十位大将中最早离开的那一位。 同月二十五日,首都各界在中山公园中山堂为他举行公祭,周恩来、邓小平、董必武等领导到场,中央军委秘书长、总参谋长罗瑞卿代表军委致悼词,说他自一九二二年入党起,三十九年来,把全部精力献给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和共产主义事业。 丁香花园里的藤椅此后空着,只剩那张照片,清瘦的身影仿佛还坐在那里,把这一生交给了那个风雨年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