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许光,也就是许世友之子,和妻子一起来北京看望女儿,却对她直言,我们不去住招待所,住你家里给你看孩子。 许光这人,从小命就硬。1929年4月7日,他出生在湖北麻城县乘马岗乡许家洼,那是大别山里的穷山沟。父亲许世友当时带着红四方面军在外头打仗,他两岁多点,鄂豫皖根据地丢了,母亲被迫改嫁,就剩奶奶和姑姑拉扯他。日子过得提心吊胆,敌人扫荡时,他们仨钻山洞躲了三天三夜,姑姑头发都熏焦了。下山讨饭,带回的硬窝头差点让他噎死,姑姑拍背拍到手酸。7岁加入儿童团,扛小木枪站岗,那时候大别山老区只剩5万人活下来,他算运气好的。说白了,这段苦日子铸就了他那股不服输的骨头气。 后来1948年春,奶奶背着他翻山找到王树声大将家,在那儿住了大半年。每天劈柴挑水,双手磨出泡,王树声派人把他送到山东军区,父子才重逢。许世友一看这儿子,瘦巴巴一字不识,心疼坏了。问他想干啥,许光二话不说:我想当兵,像爸一样报效国家。许世友给他改名许光,意思是光明磊落。从那起,他进了第五航空兵学校和大连海军舰艇学院,1951到1958年,苦读八年,成了新中国头一批本科海军军官。想想看,那年头能上大学,还专攻海军,搁谁家都是光宗耀祖的事。 海军生涯是许光最风光的阶段。在北海舰队,从战士干起,当航海长、副舰长,到29岁升舰长。1956年指挥宜川号军舰巡逻海防,风浪大时稳住舵轮不慌。先后6次立功受奖,首长和战友都夸他可靠。瞒着身份不提爸是上将,就凭自己一步步爬上来。年轻时前途亮堂堂,本该继续往上冲,谁知1965年变故来了。许世友在东南沿海指挥演习,接到祖母病重电报,派他回家尽孝。半年后祖母走了,他本可以回海军,可许世友那边顾不上家事,他一咬牙留下了。回家那天,许世友摆桌送行,含泪说:大安,你是爸的好儿子。许光原名大安,这话听着就沉甸甸的。 回河南新县后,许光扎根人武部,当参谋、军事科长、副部长,后来还干人大常委会副主任。1969年夏,负责千斤乡159微波站建站,王母观山海拔500米,没路,他就带头肩挑设备上山,滑倒爬起不知多少回。1982年,上级想调他去信阳军分区,他推了,转业地方。工作上,他走村串户联系群众,定下下乡三不:不喝酒、不抽烟、不吃肉。洪水抢险时,身负重伤昏迷三天,醒来还赶一线。老百姓记着他这份实打实的劲头。住房呢,就一套70平方米老单元楼,墙黄家具旧,灯泡吊绳子上,沙发是80年代的,电视90年代买的,从不换新。许光这辈子,就爱这清贫味儿。 许光娶了杨定春,两人搭伙过日子,生了四个孩子:女儿许道江、许道海,儿子许道仑、许道昆。教育子女上,他铁面,从不托爸的名头。许道江1984年参军,从战士干到火箭军后勤部卫生局局长,全靠自己一步步熬。许光叮嘱她:多为老百姓办事,小心别犯错。儿子们当兵后复员回县城,当普通职员,他从不干预。家里来客,他总说:我们家孩子就这样,凭本事吃饭。许道江小时候,他教骑车,摔了不许哭;长大送当兵,信里只写别丢老许家脸面。第一次立功,他偷偷压喜报在枕头下,逢人拐弯抹角夸。这样的爸,严归严,爱藏得深。 说起1995年那趟北京行,得从许道江说起。她那时在积水潭医院急诊科进修,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小女儿刚出生,没人带。许光夫妇从新县坐绿皮火车北上,一天一夜颠簸,到站天黑。许道江接站,提着咸菜馒头,三人挤公交回家属楼。那房子小,客厅窄,玩具医书乱堆。许道江本订好招待所,怕父母住不惯,可许光一听就摇头:不住那儿,浪费钱,就住你家,帮你看孩子。杨定春也附和,行李一放就上手。接下来的日子,许光早起买菜,学煤气灶炒饭;杨定春缝衣补褥。许道江加班,他们带娃转院子,搓尿布不嫌累。一周下来,许道江负担轻了,家里添了股暖和劲儿。这趟来,许光夫妇是头一遭进京,女儿离家11年,他憋不住想看看。说到底,这不光帮带孩子,是老爸想贴近闺女的笨办法。 许光晚年身体渐差,抽屉里攒满许道江寄的明信片,邮戳日期红笔圈着。2012年查出肺癌,县里劝去武汉总医院,他先拒:不治,省公费。蔡克银书记上门两次,他才去,叮嘱子女:钱自己掏,别给县里添负担。到医院,女儿想换好病房,他坚持二科:我是治病,不是享受。伙食标准38元,国家补点,他只吃馒头,说级别不高,违反政策心里不安。提三不:不用进口药、不过度治疗、不添子女麻烦。住院20多天就闹着回新县,许道江劝急了,他不耐烦:行了,你回去吧,这儿不归你管。手术后癌扩散,2013年1月6日凌晨2时44分,心梗发作,抢救无效走人,享年84岁。五年后,2018年,杨定春也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