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刘少奇在西柏坡迎娶了他的第六任妻子王光美。这是刘少奇一生中最后一段婚姻,也是最幸福的一段婚姻。 西柏坡的春天来得晚,土坯墙缝里还嵌着残雪;木桌上的搪瓷缸子印着模糊的五角星,茶渍在缸底结出深色的圈。 那时的边区生活像台紧绷的纺车,每个人都被时代的棉线牵着转。王光美刚从北平来,蓝布旗袍的下摆还沾着城市的风尘;刘少奇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钢笔在文件上划动的沙沙声,是屋子里最常听见的动静。 她第一次进他办公室,看见窗台上摆着盆野菊花——那是警卫员从山坳里掐来的,蔫头耷脑的,却透着股不管不顾的生气。 最初的交集藏在工作里。他那只老怀表总停摆,齿轮像锈住的时光。她托人带回北平修,再骑马送回西柏坡时,裤脚溅满了泥点,怀里的表却裹在红绸布里,暖得像块焐热的玉。 他接过表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那笑容让她想起父亲讲过的话:“真正的稳重,是心里有秤,脸上有光。” 她开始留意他的习惯:看文件时爱啃笔头,喝小米粥要加半勺红糖,夜里咳嗽时总瞒着人。有次她削梨,梨皮连成条垂到地上,他忽然说:“你们北平人,连削梨都讲究。”语气里没嘲讽,倒有几分好奇——像个孩子打量没见过的玩意儿。 求婚那天,他坐在木凳上,手指摩挲着怀表链。“我比你大二十三岁,”他说得很慢,“有过五次婚姻,孩子们……”她打断他:“我知道。”窗外的风掀起窗帘,露出远处练兵场的红旗,猎猎地响。 婚后的日子像掺了蜜的小米粥,不甜得晃眼,却暖到心里。她学会在油灯下补他的袜子,他会把她爱看的书悄悄放在枕头边。周末舞会,他们总跳第一支曲子——他的舞步稳得像踩在田埂上,她的裙摆却转得像盛开的向日葵。 1966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蝉鸣里都带着不安。他把孩子们叫到跟前,声音哑得像磨砂纸:“你们跟妈妈走。”王光美抱着最小的孩子,眼泪砸在孩子的衣襟上:“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那天晚上,她把他的衬衫熨得笔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后来的事,像场漫长的雨季。她陪着他,从有灯光的屋子走到没灯光的屋子,从有笑声的日子走到没笑声的日子。有人劝她“识时务”,她只说:“夫妻就是下雨天,两个人共撑一把伞——伞漏了,也得一起挨淋。” 1980年的追悼会上,她抱着骨灰盒,手指轻轻擦过盒盖——那里好像还留着他的温度。撒骨灰那天,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忽然蹲下身,哭声混着海浪声,传得很远很远。 再后来,她去了很多地方。在安徽的田埂上,她给留守儿童剪指甲;在云南的山村里,她把棉衣裹在贫病老人身上。有人问她图什么,她指着远处的山:“你看那树,根扎得深,风再大也吹不倒。” 现在的西柏坡纪念馆里,还摆着那只老怀表。玻璃柜里的指针停在三点十分,像把时间钉在了某个温暖的瞬间。 有人说,好的婚姻能让人在黑夜里看见光。可他们的婚姻,是两个人一起,在黑夜里变成了光——不光照亮了彼此,还暖着后来的人。 那束光,现在还亮着吗?或许,在每个愿意相信“共撑一把伞”的普通人心里,它一直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