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公正在地里收麦子,麦芒刺得胳膊生疼,我直起身捶了捶腰,看见村口扬起阵尘土。小叔子那辆白色轿车停在田埂边时,老公正弯腰把割好的麦子往板车上拢,草帽沿的汗珠子砸在土路上,洇出个小坑。 麦芒刺得胳膊起了层小红疹,我抓着镰刀柄蹭了蹭,腰像灌了铅似的直不起来。老公还在埋头割,草帽压得低低的,后颈汗湿的布贴在皮肤上,像块刚拧干的抹布。 村口尘土漫过来时,我正扯了把麦秆垫在田埂上歇脚。那辆白色轿车我认得——小叔子的,去年过年开回来时,车顶还绑着给城里邻居带的土鸡蛋。 车停在离板车三步远的地方,小叔子推门下来,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腕上晃着串银珠子。他绕到后备箱拿东西,鞋跟敲在硬土路上,嗒嗒响,跟老公镰刀割麦的沙沙声混在一起,有点别扭。 “哥,歇会儿。”小叔子递过来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凝的水珠滴在老公手背上,老公缩了下,没接,从腰后解下水壶——军绿色的,用了十年,壶嘴磨得发亮。 “城里热不?”老公灌了口凉白开,喉结动了动,“你嫂子说你上次视频里瘦了,是不是总吃外卖?” 小叔子没答,蹲下来扒拉板车上的麦子:“今年雨水好,麦穗沉。”他指尖划过麦芒,突然“哎哟”一声,指尖扎了个小刺,我递过绣花针,看他笨拙地挑,像个没干过活的孩子。 “哥,我公司缺个仓库管理员,你去不?管吃管住,一个月……”小叔子声音低下去,“比你种地挣得多。” 老公正把最后一捆麦子甩上板车,绳子勒得他胳膊上青筋跳,他没回头:“你忘了咱爹走那年?拉着我手说‘地不能荒,荒了,根就断了’——你城里住惯了,这土坷垃我踩着手心踏实。” 小叔子不说话了,蹲在那儿看板车上的麦捆,老公捆的绳结打得方方正正,跟小时候爹教我们捆柴禾时一模一样。风吹过,麦浪滚起来,金黄金黄的,把小叔子的白衬衫都染了层暖烘烘的颜色。 “那……我下午不走了。”小叔子突然站起来,扯了扯衬衫下摆,“帮你把麦子拉回家,再学学怎么打绳结——城里买的面包,总觉得不如咱自家磨的面香。” 老公直起身,草帽沿的汗珠子又砸下来,这次没洇在土路上,滴在小叔子刚扒拉过麦子的手背上。我突然笑了:谁规定开轿车的就比握镰刀的活得体面呢? 板车吱呀呀往家走时,小叔子在后面推,白衬衫后背也汗湿了一大片,倒跟老公的汗衫颜色近了些。麦秆的焦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竟也不冲,像地里长出的新苗,带着点让人心里发暖的实在气。
我和老公正在地里收麦子,麦芒刺得胳膊生疼,我直起身捶了捶腰,看见村口扬起阵尘土。
昱信简单
2025-12-13 11:5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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