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前有一村民，夏天在地割草，累了，躺在阴凉处休息，不想睡着了。他叫栓柱，是村里

解放前有一村民，夏天在地割草，累了，躺在阴凉处休息，不想睡着了。他叫栓柱，是村里有名的实诚人。那天日头毒得像要把地皮烤化，他背着半筐青草找了棵老槐树，草帽往脸上一盖，听着蝉鸣就打起了呼噜。 那是民国三十七年的夏天，日头把土路烤得直冒白烟，蝉在树上叫得声嘶力竭，像要把整个村子的热气都喊出来。 栓柱的后背早被汗浸透，粗布褂子贴在脊梁上，半筐青草压得扁担咯吱响——他从后晌割到日头偏西，腿肚子转筋，眼冒金星，再走一步都觉得要栽倒。 村口那棵老槐树是他的救命星，树皮裂得像老人家的手掌，枝桠撑开一片浓绿，连风都带着点凉丝丝的土腥气。 他把草筐往树根一撂，草帽往脸上一盖，麦秆的焦糊味混着汗味扑上来，刚想喘口气，眼皮就沉得像坠了铅。 蝉还在叫，一声长一声短，可他听着听着就模糊了，好像掉进一个软绵绵的梦里，梦里不用割草，不用挑水，连汗都不出——他就那么坐着，背靠着发烫的树干，打起了呼噜，口水差点把草帽洇湿一小块。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惊醒，草帽滑到脖子上，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蹲在他草筐边，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正怯生生地看他。 栓柱心里“咯噔”一下——这年头不太平，逃难的、抢东西的都有，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里的柴刀，却看见那年轻人的裤脚破了个大洞，脚踝上全是血泡，眼睛亮得像缺了水的秧苗，直勾勾盯着他筐沿掉的几棵嫩草。 “你……你干啥？”栓柱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人家说不定是饿坏了，他这口气太冲。 年轻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窝头“啪嗒”掉在地上，忙捡起来吹了吹土，红着脸说：“俺……俺从南边逃过来的，三天没吃饭了，看你这草嫩，想……想揪几根垫垫肚子。” 栓柱的心猛地软了。他想起自家娃去年闹饥荒，也是这样眼巴巴看着别人家的糠菜团子，那眼神能把人心剜出血来。 他把草帽摘了，露出晒得黝黑的脸，指了指草筐：“草咋能吃？俺家灶上还有俩菜窝窝，你跟俺回去，趁热吃。” 年轻人愣住了，嘴唇哆嗦着，眼泪“唰”地掉下来：“大哥，你……你不怕俺是坏人？这年头，人心隔肚皮……” “坏人能饿成这样？”栓柱咧嘴笑了，露出黄牙，“俺栓柱在村里活了三十来年，就信一条——肚子饿的人，心坏不到哪儿去。” 他扛起草筐，又觉得不对，把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好让年轻人能跟上他的步子。 那天后晌，栓柱家的土灶飘出了菜团子的香味，年轻人一边吃一边说，他是个教书先生，家乡遭了灾，一路逃到这儿，身上除了半块窝头，就剩怀里揣的一本线装书。 “这书送你吧，”年轻人把书递过来，封面都磨破了，“俺爹说，字里有良心，你帮了俺，这良心该记着。” 栓柱没接，他不认字，却知道这书金贵。他从炕席下摸出个布包，里头是攒了半年的几个铜板：“你拿着，路上买口吃的，比书顶用。” 年轻人走的时候，太阳刚挨着西山头，老槐树下的蝉还在叫，只是声儿软了些，像叹了口气。 栓柱看着他的背影拐过土路拐角，心里突然觉得，刚才背草的累，好像一下子轻了不少——原来实诚不是憨，是你给别人搭把手，自己心里也能长出点甜。 后来那几个铜板的事儿，栓柱没跟人说，年轻人送的书，他压在了箱底，偶尔翻出来摸摸，纸页糙糙的，像老槐树的皮。 再后来，村里有人说栓柱傻，这年头谁不护着自己的粮？他听了嘿嘿笑，不辩解——只有他知道，那天老槐树下，他不光歇了脚，还捡到了比半筐青草更重的东西。 你说人心这东西，是不是就像那老槐树？看着糙，内里却藏着一片凉荫，谁要是肯停下来靠一靠，总能得着点暖意。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草筐里的青草还带着热气，可他觉得，这趟割草，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