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严凤英趁着丈夫熟睡,来到床头柜前,将事先准备好的100片安眠药吞下,第二天一早,丈夫看到严凤英留下的遗书,马上叫了救护车,谁知等来的却是一群反动派,他们不顾劝阻,用斧头将尸体已经冰凉的严凤英开膛破肚,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她的嗓子曾让黄梅戏飞出安徽的田埂——《天仙配》里“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一开口,七仙女就从银幕里闯进全国观众的心里;《女驸马》中“为救李郎离家园”的唱段,至今还在戏迷的收音机里打转。可谁能想到,这个让地方小调变成国剧的女人,最早只是桐城罗家岭田埂上跟着姑姑哼曲儿的野丫头。 1930年春天,安庆魏家巷的小旅馆里,严凤英在父母的争吵声中降生。后来父母分开,她跟着祖父母过活,田埂边的黄梅调、父亲教的京腔,像两粒种子落在心里。十来岁那年,打锡匠严云高路过村子,听见她在晒谷场唱戏,突然停下手里的活计——这个嗓子透亮、身段灵动的姑娘,是唱黄梅戏的好苗子。 族里人却炸开了锅,“女孩子抛头露面唱戏,丢尽祖宗脸”,扬言要按族规处置。祖父连夜收拾包袱,牵着她的手逃出罗家岭,身后是族人的咒骂,身前是未知的戏班路。她跟着严云高走街串巷,从《打猪草》里的村姑演到《小辞店》里的柳凤英,十五六岁就成了桐城戏班的“台柱子”。 南京“友艺集”的茶座后台,她对着镜子练京胡指法到指尖发红;1953年南京大戏院的《打猪草》,她把田间地头的俏皮劲儿揉进唱词,台下掌声让她第一次知道,小戏也能登大雅之堂。1954年华东区戏曲会演,她演的七仙女穿着粗布衣裳,一开口却让评委拍了桌子——“这才是真正的民间艺术!”一等奖的奖状,让黄梅戏第一次走出安徽。 1956年,她和导演王冠亚结婚,宿舍里堆着学生的信,她趴在桌上一封封回;朋友落难,她揣着工资去西餐厅买单,笑着说“艺术要养人,人更要互相帮衬”。那几年,《女驸马》《牛郎织女》一部接一部,她的嗓音像带着蜜的泉水,把黄梅戏从乡野小调酿成了家家户户哼唱的旋律。 可风向变得比戏台上的变脸还快。六十年代中后期,“三名三高”“封资修代表”的标签像冰雹砸下来。她在《天仙配》里设计的“飞天”身段,被说成“模仿资产阶级芭蕾”;融合京剧念白的唱腔,成了“修正主义毒草”。剧团改叫“战斗文工团”,她的名字从节目单上消失,排练厅的镜子蒙了灰,再也照不见那个挺拔的身影。 批斗会一场接一场,游街的绳子勒红了她的脖子,曾经给她写信的学生远远躲开,连丈夫王冠亚也被要求“划清界限”。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一遍遍地摩挲戏服上的金线,那些绣着凤凰的绸缎,如今摸上去像砂纸。1968年4月7日傍晚,她穿着那件旧棉袄站在宿舍大院,对邻居说“我站得直坐得正,就是这眼前的黑,什么时候才亮啊?”说完,转身回了家。 深夜,王冠亚在梦里听见窸窣声,醒来时,妻子已经没了呼吸。枕边的遗书用铅笔写着“我对党忠诚,可这帽子太重了”,桌上的空药瓶像个沉默的惊叹号。他疯了似的打电话,找医院,求军队,等来的却是带着红袖章的人——“她是国民党特务!要解剖找罪证!” 斧头劈开身体的声音,比任何叫骂都刺耳。他们翻遍内脏,只找到没消化的安眠药,却没人说一句“错了”。送葬那天,几百人冒雨站在路边,没人敢哭出声,只有风裹着黄梅调的旋律,断断续续地飘——那是她唱过的“夫妻双双把家还”,此刻听着像一把钝刀。 1978年的平反通知送到王冠亚手上时,他正对着她的遗像发呆。后来,他写了42万字的传记,把她的唱腔、身段、那些被批斗的日子,都刻进纸里。纪念碑立起来那天,戏迷们带着录音机,一遍遍放《天仙配》,有人说“她的嗓子还活着”,有人摸着纪念碑上的名字掉眼泪。 如今剧场里唱《天仙配》,七仙女的唱腔还是她当年的调门。只是没人再记得,那个让黄梅戏飞起来的女人,最后是穿着旧棉袄,吞下一百片安眠药,在黑暗里等天亮。她用生命唱完的最后一出戏,没有舞台,没有掌声,只有历史在旁边记着——有些荒唐,永远不该被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