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京剧皇后”言慧珠自缢前,她拉着11岁的儿子跪在丈夫俞振飞面前,嘱托他把孩子抚养成人,俞振飞当场答应:我有饭吃,他也有饭吃。 言慧珠和俞振飞,他们是两个戏曲世界的顶尖人物,但原本不该有交集。言慧珠是京剧梅派青衣,父亲言菊朋是四大须生之一,她是梅兰芳亲传的两位弟子之一,天赋和美貌让她在上海滩红极一时。俞振飞则比她大17岁,是昆曲名家,擅长小生,京昆两门抱,地位超然。 1957年,言慧珠调任上海戏曲学校副校长,俞振飞是校长。当时的言慧珠,为了艺术上的发展和寻求新的突破,开始向俞振飞学昆曲。两人合作《墙头马上》,戏里演夫妻,戏外也生了情愫。 言慧珠当时是有夫之妇,她的第二任丈夫是京剧老生薛浩伟,比她小8岁。可言慧珠要的不是一个弱势的丈夫,而是一个能在艺术上征服她的导师。俞振飞恰好满足了她对艺术权威和才情的渴望。 说实话,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和艺术野心,而不是纯粹的爱情。言慧珠追俞振飞追得轰轰烈烈,甚至引发了薛浩伟的告状和抗议。1960年,她离婚后,很快就嫁给了俞振飞。婚前俞振飞就问过:“我们性格合得来吗?”言慧珠自信满满:“一软一硬,正好取长补短。” 但事实是,婚后不久他们就开始分居。在艺术上,他们是黄金搭档,像1963年的电影《墙头马上》是经典;但在生活上,这对夫妻名存实亡。 1966年的夏天,那场席卷一切的风暴来了。 言慧珠和俞振飞这对光芒万丈的艺术伉俪,成了首当其冲的目标。他们被贴大字报、被批斗,甚至在学校里被刷满标语。 最令人心碎的,是9月1日的那场抄家。造反派冲进言慧珠用唱戏收入买下的华园别墅,地毯式搜查,凿穿屋顶,打碎花盆。他们翻出了言慧珠一生攒下的财富:灯管里的钻戒,瓷砖里的美钞,花盆里埋的金条,18斤黄金和6万元存折。 财富被搜刮一空,精神上的侮辱更是致命。听说要被戴高帽游街,这位一生高傲的“京剧皇后”彻底崩溃了。 9月9日晚上,言慧珠做了最后的准备。她取出仅剩的12000元存款,配了安眠药。她还曾想过去国际饭店跳楼,但连西餐厅都封了,连死都找不到体面的地方。 9月10日晚,言慧珠把11岁的儿子言清卿叫到身边。她给了儿子50元钱,一块小黑板,口袋里塞了一块手表。 “乖儿子,妈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妈妈走后,你要听好爸的话。” 这是她最后的托孤。随后,她拉着儿子,在俞振飞的房间里,“扑通”一声跪下。 “来,清卿,给好爸跪下。” 俞振飞看着面前的母子,一个绝望,一个懵懂。言慧珠哭着恳求:“孩子交给你了,你要把他抚养成人。” 俞振飞沉默了一会,点头承诺:“我有饭吃,他就有饭吃;我有粥吃,他也有粥吃。” 第二天清晨,1966年9月11日,保姆发现言慧珠在二楼卫生间自缢身亡,用的是她唱《天女散花》的白绫道具。 言慧珠的托孤,是对一个不确定未来的最后挣扎。她知道生父薛浩伟已经再婚生子,自身难保,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名义上的丈夫——俞振飞身上。 俞振飞履行承诺了吗? 他养活了言清卿。但请注意,在那个年代,俞振飞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他要接受批斗、要扫厕所,自身难保。一个11岁的男孩,在学校停课闹革命、继父自身难保的环境下,能得到怎样的照顾? 言清卿后来回忆,这段生活充满了痛苦。他把俞振飞描述得很不堪,说他虐待自己,和保姆联手不给自己吃饱饭。 言清卿的生父薛浩伟,当时在江苏也遭受冲击,自身难保,更无力照顾他。言慧珠临死前找的6位干妈,在那个人人自危的环境下,也都不敢接收孩子或钱财。言清卿,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儿。 这个承诺,整整延续了14年。 1980年,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调解,法律上言慧珠的遗产全部由儿子言清卿继承,同时结束了俞振飞与言清卿的继养关系。 从1966年到1980年,一个11岁的孩子长成了25岁的青年。言清卿在后来的书里,将那段经历的痛苦公之于众。 言慧珠高估了俞振飞在那个特殊年代的能力,也高估了人性的温情。而俞振飞,虽然履行了“养活”的承诺,但却无法给予一个孤儿缺失的爱与温暖。 言清卿的痛苦,是真真切切的。无论他如何控诉俞振飞,其背后都是一个被历史车轮碾碎童年的孤儿,内心深处无法弥合的裂痕。 一个母亲如果真的爱自己的子女,哪怕处境再艰难,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才能保护好年幼的子女。言慧珠的悲剧离世,虽然是性格刚烈、不愿屈服的绝望之举,但留给儿子的,却是更长、更痛苦的挣扎。 俞振飞和言清卿之间的恩怨,随着时间推移,都已逝去,但这个故事,始终警醒着我们: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一个承诺的重量,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沉重,尤其是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