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荒野不见老死蛇”,野外蛇的数量那么多,为什么却找不到老死的蛇? 山里的老猎户王大叔总说,打了四十年猎,见过被鹰啄的蛇、被车碾的蛇,就是没见过安安静静老死的蛇。 上个月在云南哀牢山考察,我们跟着护林员在原始林里转了三天,蛇蜕见了二十多个,蛇尸却连影子都没瞅见。 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得犯嘀咕:它们到底去哪儿了? 养在动物园的黑眉锦蛇能活上十年八年,可野外的同类多数活不过五岁。 不是它们命短,是天敌太多,鹰隼的利爪、野猪的尖牙,甚至一场暴雨引发的山洪,都可能让它们活不到衰老的那一天。 去年四川卧龙保护区记录过一条菜花蛇,无线电追踪显示它活了六年,最后信号消失在一片野猪拱过的泥地里,专家推测是被当成了点心。 就算侥幸活到老年,蛇也会给自己找个“隐身墓”。 秦岭的科考队员讲过,他们在海拔两千米的针叶林里,发现过一个塞满枯叶的岩缝,里面蜷着条死了的王锦蛇。 鳞片已经褪色,身体却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要不是用树枝拨开落叶,根本看不出那里藏着一条蛇。 这种“临终迁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像老人总念叨着“落叶归根”。 水里的蛇更绝。 去年南海渔业科考时,潜水员在珊瑚礁区发现过一条青环海蛇的尸体,刚想拍照,半小时后再回头,尸体已经不见了,不是被洋流冲走,是被一群隆头鱼分食了。 淡水水蛇更惨,死在河里的话,鲶鱼、水鸟轮番上阵,24小时内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有老乡说见过水蛇“沉底化龙”,其实不过是尸体被鱼群吃得太快,看着像突然消失了。 冬天的蛇群也不好过。 蛇冬眠时扎堆躲在岩洞里,看似安全,其实像揣着一颗定时炸弹。 安徽的蛇类保护区做过监测,一个洞穴里二十多条乌梢蛇冬眠,开春后只剩七条。 后来在洞口发现了獾的脚印,才知道是被趁“睡”打劫了。 没被吃掉的尸体也留不住,洞穴里的葬甲和微生物会慢慢分解,到了春天,只剩几枚细小的脊椎骨嵌在泥土里。 我跟着动物研究所的老师做过一次实验,把一段蛇尸放在竹林里,第三天去看时,几只葬甲正拖着残骸往土里钻,它们好像知道这里是蛇最后的归宿。 热带地区的蛇尸消失得更快,五天就只剩一摊粘液。 丽蝇幼虫跟比赛似的啃食,一天能吃掉尸体重量的一成半。 咱们南方这边稍慢点,但半个月也差不多了,最后连鳞片都被微生物分解成了泥土里的养分。 现在再想起王大叔说的话,突然明白那些消失在枯叶堆里的蛇,不是化为了传说里的蛟龙。 它们只是用自己的身体,给山林里的蚂蚁、真菌办了一场无声的“生态葬礼”。 去年秦岭岩缝里那条王锦蛇蜷过的地方,今年长出了一丛野草莓,红得比别处都艳。 这大概就是它们留给荒野的礼物,不声不响,却把生命融进了每一寸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