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只听“啪嗒”一声,一个侦察员的枪掉在了大街上,他不慌不忙地捡了起来。伪军见后,却冲他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呸!神气什么!” 1943年的华北县城,秋老虎把青石板路晒得发烫。王立岗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伪军制服,帽檐压得低低的,混在赶集的人群里,眼睛却像鹰似的扫过街角的炮楼——他是八路军侦察员,今天要摸清楚城里日军的布防,尤其是新增的那挺重机枪藏在哪儿。 他手里攥着杆“汉阳造”,枪身磨得发亮,是从伪军手里缴获的。这枪沉得很,可王立岗扛着跟拎根柴火似的——他打小在河北农村长大,十三岁就帮家里挑水,两只木桶装满了晃悠着过独木桥,练得胳膊比同龄人力气大出一倍。 走到十字街口,迎面撞过来个挑着菜筐的老汉,王立岗下意识往旁边躲,手里的枪没攥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枪托磕在石板上,发出闷响。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有几个赶集的老百姓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王立岗心里“咯噔”一下,却没慌——出发前队长教过,越是紧急越要稳。他弯腰,手指刚碰到枪身,就听见旁边传来“嗤”的一声笑。 是个斜挎着盒子炮的伪军,脸上长着颗大痦子,正靠在墙根抽烟。他瞥了眼王立岗手里的枪,又上下打量他那身不合身的制服,撇着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呸!神气什么!捡支破枪还跟捡了宝贝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你缴获的呢!” 王立岗心里火苗“噌”地窜起来——这伪军哪知道,这枪还真是他亲手缴的。上个月在城外伏击,就是这型号的枪,被个伪军顶着老乡的脑袋,是他扑过去夺下来的,胳膊上还留着道疤。 可他脸上没露半点情绪,捡枪的动作慢悠悠的,拍了拍枪身上的土,故意粗着嗓子说:“咋不是宝贝?这玩意儿能换俩窝头呢。” 大痦子伪军笑出声:“就你这怂样,还想扛枪?我看你顶多配挑大粪。”他说着往王立岗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听说没?皇军最近抓了好几个八路探子,有个跟你似的,也穿这身皮,被拉到东门外枪毙了,脑浆子溅了一地……” 王立岗的手在枪套上捏了捏,指节发白。他想起出发前,村里的二柱子就是因为暴露了,被日军活活烧死的,他娘哭瞎了眼。可他脸上依旧挂着憨笑:“八路?那可是不要命的主儿,咱哪敢惹?” 正说着,街口的日军巡逻队过来了,皮靴踩在地上“咔咔”响。大痦子伪军立马挺直腰板,谄媚地笑着点头。王立岗也跟着低下头,眼角却飞快地扫过巡逻队的人数、枪支型号,还有他们腰间的子弹袋——三挺轻机枪,弹药看着挺足,跟情报里说的对上了。 等巡逻队走远,大痦子又松垮下来,拍了拍王立岗的肩膀:“兄弟,混口饭吃不容易,别瞎掺和那些事。”他大概是把王立岗当成了新投靠的“自己人”,竟絮叨起来,“昨天皇军还说,西城墙根那新修了个暗堡,重机枪都架好了,说是防八路摸进来……” 王立岗心里一喜,脸上却装作不在意:“暗堡?能比炮楼管用?” “你懂个屁!”大痦子得意起来,“那玩意儿隐蔽,枪眼对着城外的树林,八路敢来,一梭子下去全得成筛子……” 正说着,远处传来集合哨声,大痦子骂了句“倒霉”,撇下王立岗就往炮楼跑。王立岗看着他的背影,又瞥了眼西城墙的方向,把枪往肩上一扛,慢悠悠混进人群,往城外走。 出了城,他钻进玉米地,扒下伪军制服,露出里面的八路军军装,撒开腿往根据地跑。玉米叶子划在脸上火辣辣的,可他跑得飞快,心里像揣了团火——暗堡、重机枪、巡逻队人数,这些情报太重要了,说不定能打场漂亮的伏击。 跑到山脚下,队长正带着队员们等着。王立岗把情报一汇报,队长拍着他的肩膀笑:“行啊立岗,这伪军还跟你交底了?” “他以为我是自己人呢。”王立岗抹了把汗,想起那大痦子的嘴脸,“这种人,就知道混饭吃,根本不知道自己帮着日本人做了啥。” 队员们检查枪支,准备晚上的行动。王立岗摸着那杆“汉阳造”,枪身还带着点体温。他想起刚才掉枪时的惊险,想起大痦子那句“神气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枪确实神气——不是因为能打,是因为这枪护着的是乡亲们的地,是能让孩子们安稳吃饭的日子。 天黑透了,队伍出发时,王立岗走在最前面,脚步稳得像踩在自家田埂上。他知道,今晚的仗不好打,可一想到城里那些盼着八路军来的老百姓,想到那个被烧毁的村庄,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 后来,那场伏击打得很漂亮,端了暗堡,缴了重机枪。打扫战场时,王立岗又见到了那杆“汉阳造”,枪身上的划痕还在。他把枪擦得锃亮,交给新来的战士:“这枪能护人,也得靠人护着。” 那新兵不懂,王立岗笑了笑没多说。有些道理,得自己扛过枪、走过夜路才明白——神气的从来不是枪,是握着枪的人心里的念想。就像那个撇嘴的伪军永远不会懂,为什么有人宁愿掉脑袋,也要扛着这杆枪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