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个因果报应的事。 公公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给菩萨上香,香灰簌簌落在供桌上,他声音发颤:“你表哥家的小儿子,没了——在学校摔的。” 老公攥着手机愣住,屏幕还停留在和表哥的聊天记录里,去年他再婚时发来的喜帖照片,新媳妇抱着婴儿,小儿子站在旁边,校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想起十年前在小镇,表哥攥着借据拍我家柜台,“两千块零头就算了,都是亲戚”,唾沫星子溅在账本上;后来我忍无可忍掀了他的酒桌,他转头叫混混把老公堵在巷口,膝盖抵着老公后腰:“业务分我一半,不然让你铺子开不下去”——那天老公回家时,白衬衫后背沾着墙灰,半天说不出话。 婆婆葬礼上他闹得最凶,抱着花圈堵灵堂,“我投了十二万!”大姑姐躲在人群后抹眼泪,转头却对老公说:“他要搞我儿子,你快拿钱”——那回我报警时,警车鸣笛声里,大姑姐塞给我一包她亲手织的毛衣,针脚歪歪扭扭,是给我女儿的。 可小儿子是无辜的。七八岁时他总打电话给亲姑姑,“姑姑你来,我给你留了糖”,姑姑送过几次,后来嫌麻烦,他在电话里哭:“你是不是看我没妈了?” 那孩子的声音,我在旁边听过一次,细细的,像被雨打湿的风筝线。 我供菩萨这些年,香灰积了厚厚一层。某次夜里问菩萨:恶人自有恶报吗?香炉里的香突然断了,火星子落在蒲团上,烫出个小黑点。现在想来,或许报应从不是冲着某个人——表哥欺负人的时候,大姑姐帮腔的时候,连我当年动过“找人弄他”的念头时,命运的丝线就已经缠在了一起。 这几年,表哥先是没了老婆,新娶的媳妇带着女儿过,小儿子跟着奶奶住,成绩掉得厉害;现在孩子没了,他在电话里哭,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前几天大姑姐又来电话,说儿子参军体检扁平足,“听说你认识人”。 我望着供桌上那包没拆的毛衣,针脚还是歪歪扭扭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关系”,只有当初种下的因,如今结出的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