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武汉某个新装修的房子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视频里，碎裂的石膏板飞溅，一个男人喘着粗气，手里的锤子还没放下。他刚刚亲手砸掉了自己从早上八点干到凌晨一点才装好的吊顶。 空气里弥漫着石膏粉的涩味，混着汗水的咸。他的手因为长时间握工具已经磨出了水泡，现在握着锤柄还在微微发抖。 “十七个小时，五百块工钱，他说扣就扣一千？”工友老刘后来在棚子里边吃盒饭边说，“就像你熬一锅汤，熬好了，人家尝一口说太咸，连锅都要端走。” 这不是什么大工程，就三千块的吊顶活，包工包料。可等你干完了，对方随口一句“不满意”，一千块就没了。你问他哪里不满意，他说线条不够直，缝隙有点大——可这些标准，开工前谁也没白纸黑字说过。 老张去年在荆门吃过同样的亏。给一栋别墅干完活，四万尾款拿不到，业主说设计师口头加的一万块吊顶项目没签字。“你去找设计师啊？”“设计师早离职了。”老张苦笑，“我们这种人，时间耗不起，证据拿不出，最后要么认栽，要么砸东西出口气。” 砸完了，石膏板碎了，心也凉了。那股冲上脑门的热血退去后，留下的是更深的无力感。 有个年轻人不一样。小李也做装修，每次开工前，哪怕是最小的活，他都坚持签个简单的协议。手机全程录像，每个工序都拍下来。“不是不信谁，”他说，“是怕最后扯不清，伤感情。” 还真有一次，业主验收时挑毛病想压价。小李直接把手机录像打开，指着某一天的工作记录：“您看，这个位置当时您来看过，还说挺好的。”对方一下子没话说了。 现在有些装修平台开始推广标准合同范本，变更必须签字确认。湖北有个装修调解委员会，靠这套办法成功解决了好多纠纷。有个调解员说得好：“白纸黑字不伤感情，反而保护感情。” 那声砸吊顶的巨响，就像敲响了一个警钟：当老实干活换不来应有回报，当口头承诺像沙子一样从指缝流走，除了砸掉自己的心血，他们还能怎么办？ 石膏板的碎屑终会被扫走，那份渴望被公平对待的心情，应该被看见、被尊重。毕竟，谁流的汗，不该换成碗里的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