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讲你的故事吧。"我递过钢笔和采访本。 他盯着笔尖沉默片刻，突然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三十七封情书，信纸都泛黄了，每封都盖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平信"的邮戳。 "这是我写给秀兰的。"他指尖摩挲着信封上的邮戳，"最后一封是在猫耳洞写的，子弹擦着头皮飞过的时候，我刚写完'等我回来'四个字。" 我跟着他来到村东头的砖窑厂。春日的阳光里，穿蓝布衫的姑娘正踮脚往窑顶码砖。她转身时，我看见她左眼下有颗泪痣，像滴凝固的血。 "小虎哥！"她惊喜地从砖垛上跳下来，布鞋扬起的尘土里，我看见她的指甲缝里嵌着砖灰。 赵小虎突然把军功章塞进我手里，转身就跑。姑娘追出几步，被窑厂老板叫住："秀兰！这批砖要赶工！" "为什么不告诉她？"我把军功章拍在他面前。 他盯着窗外飘落的杨絮，突然扯开衬衫。左胸有片狰狞的弹痕，像朵枯萎的莲花。"医生说最多还有三年。"他重新扣上纽扣，"上个月在医院，看见邻床的排长咽气前，他媳妇抱着孩子在走廊哭。" 我看着他把三十七封情书一封封投入邮筒。最后一封的落款是："你的小虎哥 于1986年3月20日"。他贴上邮票时，我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少了 春光明媚的病房里，九十二岁的李秀兰摩挲着褪色的军功章。护士说这是今天早上从北京寄来的，随附的还有三十七封未拆封的情书。 "小虎子总说要带我去看天安门。"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等他伤好了，我们就去拍张彩色照片。" 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我悄悄退出病房。走廊尽头的公告栏上，"光荣在党五十年"的纪念章在阳光下闪耀，像极了三十七年前那个年轻战士眼里的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