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一个富商在张大千那里买了一幅画,回家之后发现是赝品。可富商没有生气,他还把张大千请到家中做客。张大千刚进门,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他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那天,张大千揣着五十块大洋,心里还盘算着这笔钱能让他在上海多撑几天。就在几个小时前,富商李茂昌上门,满脸堆笑地求购他手中的“石涛真迹”。张大千没多想,顺手把刚画好没多久的画递了过去,反正这几年,他靠着模仿石涛的笔法,已经糊弄了不少买家。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幅画会把他带进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波。
李茂昌是个出了名的收藏迷,尤其对石涛的画情有独钟。早年间,他曾追着一幅《庐山图》跑遍半个上海滩,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画落入别人手里。那之后,他逢人便说,只要能弄到石涛的真迹,多少钱都舍得掏。这次听说张大千手里有货,他二话不说,带着钱就上门了。画刚到手,他捧在怀里,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脚步轻快地回了家。
回到李府,天色已暗。李茂昌点亮了客厅的煤油灯,小心翼翼地把画摊开在桌上。他眯着眼瞧了半天,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墨迹似乎还没干透,纸张边角的磨损也透着一股刻意的老气。他皱了皱眉,喊来三女儿李秋君:“秋君,你来看看,这画怎么样?”
李秋君是个妙人,虽是富商之女,却从小跟着兄长学画,眼力毒得很。她接过画,只扫了两眼,就轻声道:“爹,这不是石涛的。”李茂昌一愣,忙问:“你怎么看出来的?”她指着画上的山水线条,低声说:“石涛的画,意境苍茫,笔锋里有股野气。这幅画虽像,可总差了点味道。再瞧这墨,干得不够透,顶多画了一周。”
李茂昌听完,脸色一沉,可转念一想,又笑了:“画是假的,可这画功不俗。能把石涛仿得这么像,这年轻人不简单。”他当即让人备了帖子,请张大千来家里做客。
几天后,张大千应邀上门。他推开李府的大门,迎面一股淡淡的墨香扑来。客厅正中,挂着一幅荷花图,花瓣舒展,茎叶挺拔,水面上还漂着几点露珠,像是刚从池塘里摘下来似的。他心里咯噔一下,这画功,远在他之上。
他试探着问:“李先生,这画是哪位大师的手笔?”李茂昌摆摆手,笑得意味深长:“哪是什么大师,就是我家秋君的涂鸦罢了。”
这话一出,张大千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猛地抬头,看到李秋君从内室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支毛笔。那一刻,他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嘴里连声道:“我错了!我不是故意骗您的,实在是没办法才画了假画!”
屋里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李茂昌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拉他起来:“年轻人,别慌。我请你来,不是要追究什么。”李秋君站在一旁,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原来,张大千这几年过得并不顺。1919年,他从日本学成归来,满心想着在上海滩闯出名堂。可当时的画坛,名家辈出,他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画自己的,没人买;不画,又填不饱肚子。思来想去,他想起在日本时临摹过无数石涛的画,笔法早已烂熟于心。
于是,他开始模仿石涛的风格,不少富商趋之若鹜,他也靠着这“手艺”,攒下了第一桶金。
可这回,他撞上了硬茬。不过李家父女非但没责怪,还留他喝了杯茶。从那以后,张大千常来李府。他和李秋君年纪相仿,又都痴迷画画,没多久就熟络起来。两人常并肩站在画案前,一个泼墨,一个勾线,屋子里墨香四溢,连仆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有一次,张大千突发奇想,在李秋君画的荷花旁添了几只戏水的鸳鸯。画成后,两人对视一笑,那一刻,空气里似乎多了点别样的味道。
可这味道,终究没酿成酒。1922年,李秋君鼓起勇气,向张大千表白。她说:“我不在乎名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张大千却沉默了。他22岁那年,已娶了母亲的侄女曾正蓉为妻,虽无子嗣,却也不愿负了糟糠之情。更何况,他自知不是个安分的人,不想让李秋君这样一个好姑娘,困在他身边。于是,他狠下心说:“咱们做兄妹吧,别的不合适。”
李秋君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可她没多说,只是点点头。从此,两人以“八哥”“三妹”相称,画室里多了一份默契,却少了一份旖旎。
时光荏苒,十年过去。张大千的感情路,从未停下脚步。婚后,他纳了黄凝素为妾,又娶了京韵大鼓名角杨宛君,还在48岁时,娶了女儿的同学徐雯波做四太太。他的身边,总是莺莺燕燕,可唯独没有李秋君的位置。
李秋君却为他守了一辈子。她终身未嫁,把心底的那份情,化成了画案上的笔墨。
上海滩的风,吹散了无数故事。张大千后来成了“南张北齐”的大师,可那幅假画和李府的那一跪,却是他青春里最刺眼的注脚。李秋君用一生守着一场无果的缘,而张大千,用画笔画尽了人间百态。
多年后,有人问他,最珍贵的画是什么?他笑而不答,只是抬头望了望天,或许,那幅没画完的“百岁千秋”,才是他心底最深的遗憾。
据记载,张大千一生创作无数,其中泼墨泼彩的技法,开创了中国画的新风貌。而他与李秋君的故事,也成了民国画坛一段流传至今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