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小说发布了。
《睡客厅的男人》
月光像块发霉的纱布贴在客厅地板上,张明远第37次划亮手机屏幕时,主卧传来微信提示音。那种特有的三连震——不是工作群,他数过,雅茹和化妆品代购聊天时才会这样急促地敲打键盘。
沙发缝里卡着朵朵幼儿园做的皱纹纸百合,花瓣边缘卷起焦边。三个月前他们搬进这间学区房时,女儿朵朵把这朵花别在妈妈新烫的卷发上。现在雅茹的头发又拉直了,带着陌生的巧克力色。
"家长开放日改到周六了。"张明远对着紧闭的卧室门提高声音,手里攥着女儿71分的数学卷子。门后传来吹风机轰鸣,盖过了他后半句"要不要一起去"。
冰箱上贴的便利贴已经泛黄,雅茹娟秀的字迹写着"修洗衣机"。张明远弯腰取啤酒时,瞥见滚筒里纠缠的男士衬衫,不是他的尺码。酒瓶上的水珠滴在去年教师节学生送的领带上,晕开深色痕迹。
儿童房突然爆发的哭声撕开夜色。张明远赤脚冲过去,发现朵朵把退热贴粘在布偶眼睛上。"妈妈呢?"他摸着女儿滚烫的额头。孩子抽泣着指向主卧,门锁咔哒响了一声。
凌晨两点,急诊室的荧光灯下,雅茹大衣领口翻出半截男士围巾。张明远盯着缴费单上的"儿科诊疗费",想起上月工资到账时她说的那句"正好还信用卡"。护士站的电子钟跳成03:14,雅茹手机屏幕在包里不断亮起,备注"陈总"发来六条语音。
"朵朵退烧了。"张明远把温热的米粥放在床头,女儿睫毛上还凝着泪珠。雅茹正在描口红,那种陌生的浆果色在她唇上晕开,像凝固的血迹。"家长群又在催课外书费用吧?"她对着化妆镜调整珍珠耳钉,"我晚上有应酬。"
洗衣机开始脱水时发出垂死般的震动。张明远在滚筒深处摸到枚铂金袖扣,内侧刻着"C.Z."——和雅茹包里那张温泉度假村收据上的缩写相同。朵朵的退烧药滴在袖扣表面,折射出扭曲的人影。
暴雨夜,雅茹的高跟鞋卡在楼道裂缝里。张明远举着伞找到她时,她正倚着奔驰车门,肩头披着那件滚筒洗衣机里的男士衬衫。"朵朵的退烧药在..."他刚开口,雅茹突然尖叫着打翻他手里的药盒。白色药片滚进积水里,映着车尾灯的血色。
"你知道这房子每平米涨了多少吗?"民政局门口,雅茹的钻戒在财产分割协议上划出裂痕。朵朵抱着褪色的布偶站在梧桐树下,正用蜡笔在离婚证背面画房子,三个歪扭的小人各自站在不同的窗口。
搬家工人抬走最后一只纸箱时,张明远在沙发夹层发现朵朵的蜡笔画。画面里穿西装的爸爸睡在紫色云朵上,穿红裙的妈妈在绿色汽车里笑,而扎辫子的小人站在倾盆大雨中,手里攥着三颗褪色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