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的存折 大伯来还钱，硬是塞给我一张存折，妻子得知后，怒道：“你还真敢收啊！” 我无奈地看着妻子，心中满是纠结，这存折，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但大伯那执拗的性子，若不收下，他定会觉得自己拖累了我。 四年前，我正在工地赶工，甲方要求月底必须完成验收，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破了紧张忙碌的氛围。“阿强，你大伯病了，他不愿意治疗，你劝劝他。” 得知大伯的病情后，我第一时间放下手中的工作，开车赶回老家，把大伯接到了医院治疗。在医院的日子里，我日夜不离地照顾着，一直到他出院，住院费也是我掏的。 如今大伯来还钱，我怎能忍心收下？但大伯却异常坚持，他说我有两个孩子要抚养，在城里生活开销大，这钱他必须出。他从那个退了漆的木箱子里拿出存折，塞到我手上，还告诉我密码就是我的农历出生日期。 回想起过往，大伯对我的好，那是点点滴滴都刻在我心里。1980 年腊月寒天，我出生在田埂上，是个 “急产儿”。那天母亲在田里突然破水，大伯卸了满车稻草，用板车把母亲拉回家。接生婆说再晚半小时，我就要冻死在野地里。若不是大伯，我和母亲或许都有生命危险。 大伯个头不高，亲事一直不顺。爷爷在他 13 岁时因饥荒饿死，此后大伯辍学和奶奶撑起这个家。后来大伯娶了个身体有缺陷的女子，可大伯母神志不清，大伯身心俱疲，最终还是把大伯母送回了家，从此一直单着。 我爸和小叔结婚后，便分出来单过，大伯和奶奶一起生活。大伯对我和妹妹，还有小叔家的孩子都格外疼爱，尤其是对我。家里有啥好吃的，他都偷偷塞给我。妹妹出生后，我就和大伯睡在一起，他每天晚上都会给我讲故事，讲爷爷在世时的事，讲他小时候的经历，那些故事伴我度过无数个香甜的夜晚。 大伯虽读书不多，初中只上了一年就辍学务农，但他对知识充满渴望，爱看书，字也写得极好。过年时家里的春联，几十年来都是大伯写的，村里有人办喜事，也常邀请他去记账，他写的一手漂亮小楷书，在村里人人称赞。 我上学后，大伯就叮嘱我要好好读书，字一定要写好看，还会检查我的作业，只看字好不好看，不好看就得重写。每次我贪玩应付，都会被大伯狠狠惩罚，不过只要字写好了，他就会奖励我两毛、五毛、一块，让我去小卖部买好吃的。 上初中时，学校离家十公里，我住校，大伯每礼拜都会来看我，给我送菜、送米、送钱。我爸妈忙着干活赚钱，很少顾得上我，幸好有大伯心细如发，事事为我考虑。 后来我考上了一所普通中专，那个年代中专已不分配工作，毕业后得自己打拼。开学那天，爸爸出门做木匠活，是大伯陪着我去市区的学校，帮我报道、铺床铺，还带我去小吃店饱餐一顿，走时千叮咛万嘱咐。 在我找工作四处碰壁，钱花完饿肚子，衣服还被偷时，大伯就像我的救星，及时给我送来了钱。 工作后，我努力攒钱，一部分寄回家，每次回家都会给大伯买他喜欢吃的猪肘子，冬天给他买棉袄、棉鞋，过年买酒。大伯高兴之余，还会塞红包给我，催我找媳妇。 2005 年我结婚，大伯拿来 1 万块钱，让我好好安排婚事，别委屈了媳妇。拜完天地后，他又偷偷塞给我和妻子两个大红包。 大伯在 35 岁时，收养了一个女儿雪娇，在奶奶的帮助下，大伯把雪娇抱到我家，让我妈帮忙照顾到五岁。大伯对雪娇视如己出，雪娇也很孝顺，只要大伯有点不舒服，她就会带着一家子回来照顾。 2020 年，96 岁的奶奶寿终正寝，办完奶奶后事，大伯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不久后，大伯就生病了，肺部有阴影，可能是肿瘤，需要做手术。我得知后，匆匆赶回老家，把大伯连拖带拽地带到城里医院。住院期间，妻子每天煮好饭送到医院，我日夜不离地照顾，雪娇有时也会来帮忙。出院时，我结了账，大伯的农村医保报销后，自费三万多。 大伯回家后，就一直询问住院费用，非要自己承担，说他攒了些钱，还有雪娇，不能让我出钱。如今更是直接把存折塞给我。 妻子虽然生气我收下存折，但她心里对大伯的好也是有目共睹。结婚二十年来，她亲眼看到大伯对我们的帮助和偏爱。我们曾一起商量，等大伯老了，要主动给他养老。逢年过节回老家，妻子总会主动给大伯买吃的、喝的、衣服、鞋子。过年时，不仅给我爸妈买新衣服，大伯也有一份，还会给大伯封红包。大伯 61 岁、71 岁生日，妻子都精心准备，买新衣服、鞋子、生日蛋糕，亲自下厨做菜，把亲戚们都请来给大伯庆祝。 去年过年，妻子给大伯买了件棉服，大伯穿起来特别合身。大伯个头矮小，成人衣服都太大，妻子只好跑童装店，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虽然拉链处有个可爱图案，但大伯却很喜欢，还得意地转圈说现在老头都兴穿潮牌。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落下，就像那年大伯推板车时落在稻草上的霜。大伯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难以报答。这张存折，我怎能收下？我知道，改天我一定要把存折还回去，大伯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但这钱，绝不能要。因为在我心中，亲情远比金钱珍贵无数倍，大伯给予我的，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爱与关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