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委办案室的白炽灯在凌晨三点仍亮得刺眼,老孟隔着单向玻璃揉了揉浮肿的眼皮,面前的供诉材料已码成薄薄的卷宗。当办案组长老李的笔尖停在 "老许送五万元" 那行字上时,金属笔帽在纸面敲出急促的点,像某种无声的质问。 "老许送钱这事......" 老李拖长的尾音里裹着困惑。这个在卷宗里被反复标注 "全市特困标兵" 的业务骨干,妻子躺在重症监护室五年,账户余额常年不足五位数,却在干部调整时掏出五万元现金,这数字像根刺,扎得人喉头生疼。 老孟靠在审讯椅上,保温杯里的浓茶早已凉透。他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扳指 —— 那是某建筑商送的和田玉,此刻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干部调整就得立规矩," 他的语气像在谈论单位例会,"老许是业务骨干不假,但组织考察要看双方面,能力是一方面,态度是另一方面。" "态度?" 老李追问。 "对嘛," 老孟的眼皮抬了抬,"他不来找我谈谈,我怎么知道他有进步意愿?干部任用讲究双向选择,他不表个态,我怎么放心把重要岗位交给他?" 他忽然笑了一声,喉间滚出痰音,"再说了,我特意关照他了 —— 别人十万,他减半,五万元意思意思就行。这不是照顾是什么?" 老李的钢笔尖在 "减半照顾" 四字上洇出墨斑。他记得老许档案里那张泛黄的特困证明:妻子车祸致残的诊断书、父母的慢性病病历、儿子的失业登记证,还有局里连续五年的困难补助记录。这样的人,连给妻子续交护工费都得四处借钱,却能拿出五万元买官? 凌晨四点,老许被从值班室叫进问询室。他身上还带着复印机的碳粉味,深蓝色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当老李把转账记录推到他面前时,这个常年在卷宗里被称作 "业务支柱" 的中年人忽然盯着天花板,喉结滚动了三次才开口:"副处干了十一年,科里的项目报告都是我写的......"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有天孟局把我叫去,说 ' 老许啊,你能力没得说,但也要让组织看到你的积极性 '。" 老李注意到他用了 "积极性" 这个词,这是体制内约定俗成的暗语。 "我懂他意思," 老许突然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又想起室内禁止吸烟,手指在盒盖上来回摩挲,"他说 ' 别人八万起步,你情况特殊,打个折,五万 '。我回家翻箱倒柜,存折上只有三万七,又跟小舅子借了两万......"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那天我把钱装在茶叶罐里,他打开看了眼就说 ' 老许啊,组织不会亏待实干者 '。一周后公示就下来了。" "你不觉得委屈?" 老李盯着他颤动的睫毛。 老许突然笑了,笑容里有种荒诞的释然:"委屈?我该谢他呢。要是连我这种人都得花钱,说明这官帽子还算值钱。"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再说了,他肯跟我谈价钱,总比晾在一边强。至少...... 至少说明他眼里还有我这个人。" 问询室的挂钟敲了五下,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条状光斑。老李看着老许起身时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卷宗里那句老孟的供词:"干部就像韭菜,一茬茬割,一茬茬长,关键是让他们知道谁手里握着镰刀。" 窗外,晨雾正漫过办公楼上的五星徽章。老许走过走廊时,与抱着卷宗的年轻科员擦肩而过,那人胸前的工作牌在微光中晃了晃,像枚褪色的勋章。
孙小果案,后来是怎么引起人们关注的?央视的《督导利剑》给出了答案。2018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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