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我二嫂和二哥的事，两个人的感情，一言难尽。 先说我二嫂。我总是能想起二嫂刚结婚的时候，害羞地低头笑。 她的目光总是低垂着，或者避开别人的目光。 还有，她的目光里总是有忧郁。 我今天忽然想起来，当年二嫂结婚，是跟二哥住在我大爷家的西厢房里。 那房子不是二哥的，是大哥大嫂花钱盖的。 也就是说，二嫂住在这个房子里，住的不踏实。 二嫂当时在工厂上班，是工人。二哥被借调一个部门写材料，算是科员。 后来，二嫂他们借钱买了一个平房，夫妻俩搬出去住。 再后来，据说两口子吵架，二哥喝醉了还对二嫂动手。 这件事无法求证，因为我不能问，问起来不礼貌。二嫂也不会说，觉得被二哥打了是丢人的事情。 二嫂会画画。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我喜欢去大爷家，就是找二嫂玩。 看到西厢房的桌子上，都是二嫂的画。 我那么多的嫂子，唯独我喜欢二嫂，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她的与众不同，是因为她画画。 热爱艺术的人，有种不一样的气质。 二嫂的画里都是二哥，不是二哥坐在炕沿上洗脚，就是二哥伏案写材料。 我相信他们有爱，我二嫂是爱慕二哥的。要不然她不会在纸上总是画二哥。 那时候，他们已经有孩子了，孩子一点点地长大。 后来，我们小城的工厂都面临困难，工人没有工作了。 二嫂出去找工作，在一家舞厅唱歌。 二哥呢，还是写材料。写呀写呀，他一直无法转正。 二哥以前的工厂也倒了，借调二哥写材料的部门，竟然不给二哥发薪水。 原来，二哥被借调之后，他虽然干着写材料的活儿，但是，一直是原来的工厂给二哥发工资。 现在工厂没了，二哥就没人给发工资。 二哥也没了工作。 二哥是第一批恢复高考之后，考大学的。他考上中专。念两年，念的师范。 可我二哥当年不想当老师，就去了一家国营工厂。 没想到，厂子也有完犊子的一天。 80年代的中专生，最后落得没工作的下场。 后来，舞厅不实行唱歌了，改用音响代替唱歌，二嫂挣不到钱了，就跟我二哥开了一家小店。 两口子离婚，又复婚。再后来又离。 有一次，我带着外甥女去二嫂那里学画，看到二嫂腮帮子青了一块，我吓得赶紧走了，啥也没敢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二嫂开口。 二哥和二嫂，都是我喜欢的人。 十多年前，二嫂的女儿结婚了，我去随礼，他们两口子这时候又在一起过。 我搬到外地居住，不在老家，每月回去一趟，一年也见不到二嫂一面。 前些天，我大爷去世，我回老家，在大爷的葬礼上看到二嫂。 二嫂好像还跟过去一样，漂亮，温婉，忧伤。 但是，她还是老了，已经60出头。 我们聊了一会儿，她问我：“你还写呢？” 我说：“还写呢。” 然后我问二嫂：“你还画吗？” 她说：“早不画了。” 我说：“二嫂，你要是一边画一边写，肯定能赚到钱—— 二嫂说：“没有那个心劲，早都不画了，我就佩服你，这么多年，能一直坚持写下去——” 我希望二嫂好，就想告诉她怎么写怎么画，但她说：“你跟我闺女说。” 我要跟侄女说，侄女也不感兴趣。 二嫂，再也不是那个刚结婚的小媳妇，那个害羞的，热爱画画的女人。 我二哥也老了，依然爱喝酒。 #我的生活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