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身上还有伤,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陈百川的手掌死死按在曾岳峰的肩头,指腹触到绷带下渗血的弹孔。 那是三天前雪峰山阻击战时,日军掷弹筒弹片划开的伤口,此刻绷带已被雨水浸成深褐,像条垂死的赤练蛇缠在他锁骨下方。 山谷间的雨帘突然密了起来,曾岳峰透过冲锋枪的瞄准镜,看见百米外的日军炊事班正围坐在油布下。 铁皮饭盒里的饭团冒着热气,有个鬼子正用刺刀挑着烤鸡腿,油渍滴在锃亮的皮靴上。 他数到第十七个钢盔时,陈百川递来第二个弹匣,枪油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班长,咱只剩八个弹匣,二百多发子弹。” 曾岳峰舔了舔雨水混合血水的嘴唇,右肩伤口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他想起三小时前突围时,担架队被炮火冲散,卫生员塞给他的止血粉早被雨水冲掉,此刻每呼吸一次,都能听见伤口撕裂的轻响。 但当他看见鬼子炊事兵把吃剩的饭团扔给军犬时,眼前突然闪过 1938 年武汉街头的场景。 母亲抱着饿死的妹妹倒在租界门口,美国记者的相机快门声,和此刻鬼子军靴踩碎饭团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打!” 曾岳峰的吼声被雷声吞没。捷克式机枪在雨中喷出火舌,第一发子弹精准命中炊事班长的咽喉,饭团从手中飞出,落在煮沸的行军锅旁,米粒溅在锅沿,像撒了把带血的珍珠。 陈百川趴在泥泞里压子弹,雨珠从他钢盔边缘滚落,砸在曾岳峰的战靴上 —— 那是双捡来的日军皮靴,鞋跟处还刻着 “昭和十五年” 的字样,每次踩进泥地,都像在践踏敌人的年号。 第七个弹匣打空时,曾岳峰的左肘已磨破皮肉。他看见一个鬼子军曹抱着弹药箱往树林跑,突然想起 1941 年长沙会战,战友王大个子就是被这样的弹药箱炸死的。 他调转枪口,子弹追着军曹的背影,在他跨过弹坑时击中脚踝,那人扑倒的瞬间,弹药箱摔开,手榴弹滚进积水里,引信还在 “嘶嘶” 冒烟。 陈百川趁机扔出颗手雷,爆炸的气浪掀起曾岳峰的衣襟,露出内侧缝着的母亲照片 —— 照片边角已被血浸透,母亲的笑容模糊成一片暗红。 当第八个弹匣只剩三发子弹时,曾岳峰的伤口突然崩裂。他用牙咬住绷带一端,让陈百川猛地一拽,绷带撕裂声混着雨声,像撕开一道血口。 日军此时已组织反击,三挺歪把子机枪在前方形成火网,子弹打在身边的松树桩上,溅起的木屑混着松脂,糊在曾岳峰的脸上。 “听!” 陈百川突然拽住他的衣袖。远处传来熟悉的唢呐声 —— 那是湘西游击队的联络信号《满堂红》。 曾岳峰用尽最后力气扣动扳机,三发子弹打掉日军的机枪手,同时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铜哨。 那是 1937 年奶奶用最后铜板给他买的,此刻哨音混着唢呐声,在雨幕里形成奇妙的共振。 当游击队的冲锋号响起时,他看见陈百川掏出仅剩的手榴弹,两人背靠背退到岩缝里,雨水从岩顶滴落,在他们脚下汇成血色的小潭。 打扫战场时,游击队员在曾岳峰的机枪上发现刻痕:“1938.10.25 妹逝汉正街”。 这挺打空八个弹匣的捷克式,枪管已热得能煎熟饭团,而弹壳堆成的小山旁,散落着日军未吃完的罐头,牛肉块上还沾着曾岳峰的血。 后来有人统计,这场以二敌百的突袭,共歼敌三十二人,击伤十七人,而曾岳峰锁骨下的伤口再次崩开,昏迷前指着北方说了句:“娘,该给妹妹上坟了。” 如今湖南抗战纪念馆的展柜里,这挺机枪被摆在显要位置,枪管上的刻痕被射灯照亮。 讲解员总会提到弹壳堆里那枚特殊的弹壳 —— 底缘刻着 “岳” 字,是曾岳峰用刺刀刻下的姓氏,像一枚盖在历史伤口上的血色邮戳。
“不行!你身上还有伤,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陈百川的手掌死死按在曾岳峰的肩头,
承永
2025-06-22 13: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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