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 年春，马铎进京赶考的路上，在建宁府郊外见到路边女尸暴晒，于心不忍脱下长衫覆盖，又在断碑古坟旁刨坑安葬。 他躬身一拜时，山风突然卷起落叶，将女子散乱的发丝拂过他手背 —— 那时他还不知，这一葬竟葬出了状元及第的机缘。 福建长乐的春雨泡软了土路，四十五岁的马铎挑着书箱踉跄前行。乡试会试连番落第，老母典衣凑的十两银子在袖中发烫。 走到山林深处，见青衣女尸斜卧荒草，乌鸦在枝头盘旋，他转身走了三步又折回："荒山野岭，总不能让你曝尸荒野。" 长衫盖住女尸时，他瞥见她眼角未干的泪痕，突然想起临行前母亲鬓角的白发。 刨坑时指甲缝渗出血，直到黄昏才将女尸入土。他对着新坟作揖："若有来世，别再这般孤苦。" 刚直起身，山脚下忽现茅屋灯光。 推门进去，青衣女子正煮茶，炉中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寒夜多蒙到妾家，炉中无火未烹茶。" 马铎惊得书箱落地，女子却指了指桌上书卷："郎君此去登金榜，雨打无声鼓子花。" 话音未落，茅屋化作青烟，脚下已是新翻的泥土。 次日赶路时，背柴农妇突然拦路："青鞋绣菊，朝朝踢露蕊难开。" 马铎正要对答，农妇已化作白烟，下联悬在风中不散。他攥紧拳头，只觉掌心发烫 —— 这两句诗像刻进了骨头里。 殿试那日，永乐帝指着白扇出联："白扇画梅，日日迎风花不动。" 满堂进士噤声时，马铎上前朗声道："青鞋绣菊，朝朝踢露蕊难开。" 皇帝眼神一亮，又指殿外铃儿草："风吹不响铃儿草。" 他脱口接道："雨打无声鼓子花。" 福建同乡林志当场请战，两人对诗破题，林志三策如流，马铎却呈上葬尸遇仙的卷子，卷首写着："清明有雨，行人掩孤魂。" 永乐帝合卷轻叹："此非独靠文才。" 钦点状元那日，马铎跪在丹墀下听宣，忽闻空中似有女子轻笑。 后来他任翰林修撰，擢国子祭酒，任内大兴义学，常对学生展开长衫："当年盖尸的布，如今换作了官袍。" 晚年他回长乐，在埋尸处刻碑 "雨打无声鼓子花"。邻人见他对着荒坟喃喃："你教我的对子，终究没辜负。" 风吹过碑面，野草簌簌作响，像是有人在应答。而他不知，母亲改嫁后育的弟弟李骐，后来也中了状元，一门两状元的奇事传遍朝野，却少有人知，这传奇始于一场荒野中的葬尸善举。 当马铎在书斋抄书时，总在 "仁" 字上多蘸些墨。学生问起状元缘，他只指窗外："命里该有那抔土，才换来这卷书。" 阳光透过窗棂，照见他袖口补丁 —— 那是当年盖过女尸的长衫改的，线脚里还藏着未洗去的泥渍，像藏着一段被碑文铭记的因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