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骤然吹开院门时，那只灰蓝羽毛的喜鹊正落进院子——丧夫的她枯坐着，屋檐下的阴影一寸寸爬上脚背。从前丈夫在世时，周末的午后她常依偎着他小憩，醒来总听见他带回点心的开门声。如今空荡荡的屋里只剩熟睡的孩子，屋檐的风铃也哑了。 小院的石榴树簌簌抖着叶子，那喜鹊却径直朝她踱近。脚步轻得像怕惊扰谁的梦，一步、又一步，竟稳稳停在她脚边。女人缓缓伸出手，鸟儿竟没退却。她心头微颤：“是你回来看我们了吗？”枯瘦的手指悬在灰蓝羽毛前，颤抖着。鸟儿歪着头，乌亮的眼珠如同两粒凝固的深夜。接着它竟轻轻一跳，落上她的指尖。 刹那间如电流贯穿背脊，强撑的铠甲哗啦碎开。孤鸟温热的触感竟让她潸然泪下，多久无人轻抚过这双操劳的手？多久没有一双眼睛这般沉静地望进她心里？ 鸟雀竟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掌心，似安慰又似低语。孩子推门而出，啼哭回荡在小院。喜鹊闻声轻盈飞落到门槛，既不进屋，亦不远离。女人捧了碗清水放于石阶，它便安然饮啄，仿佛天生属于这里。晚风吹动，门扉吱呀作响，那小小身体在光晕中竟像某种神谕的剪影。 有人说，万物有灵。 鸟雀停留院中大半个下午，绕过低垂的树梢，也绕过女人被泪水冲刷过的脸庞。是巧合吗？是恩赐吗？或是逝者魂灵，借着羽翼在风里轻轻应答？那碗清水倒映着无垠青空，也映着她微光的眼睛——它没带来生命的答案，却在这寻常的下午，给了她一道微小的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