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一个青年人在海参崴的船只和码头上做劳工9年后,决定回自己的山东老家。他把攒下的银元缝到棉袄中,可能是不舍得花钱坐火车,或者是军阀混战年代火车并不安全,他选择了步行9个月回家乡。 信源:周锡瑞.《逃亡与谋生:20世纪初期远东华工史实》. 1930年春,海参崴的码头上,北风卷着雪尘,冷得像钢刀刮皮。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在码头上卸下一袋袋俄国小麦,肩膀早已磨破,脸上却没有表情。 他叫孙同顺,来自山东济宁府下一个叫“北泊头”的小村。九年前,为了逃荒,他跟着村里的亲戚一路北上,跋涉千里到了这片冰冷的土地,当上了一名“契卡”——也就是中国劳工。 在这异国码头,他搬过煤炭、卸过机械、给战舰涂过油漆,甚至在冬天河面冻住后,用冰锯切冰块运往冷库。 他吃的是黑面包和陈酸菜,睡的是棚屋和地铺,受的是监工的鞭打和俄人的白眼。 他不识几个字,却能用生硬的俄语吆喝“快”、“停”,他不是在生活,他是在熬——熬过苦寒,熬过异乡的孤独,熬过不知何时能归的煎熬。 这年,29岁的孙同顺攒下了几十枚银元。他把银元缝进自己破旧但最保暖的那件棉袄里。他决定,回家。 可回家的路,并不简单。那时候的中国,战火未息,军阀割据,铁路时常中断,车厢中疫病肆虐,票贩子盘剥压榨,匪患更是无处不在。 有人劝他坐火车,但他说:“火车上病死的我见多了,坐不起也不敢坐。” 他选择了步行——从海参崴走到山东。他知道,这是条九死一生的路,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看看家还在不在。” 他背着一口袋干粮,穿着打了无数补丁的棉衣,从俄罗斯边境踏进黑龙江。他躲过了边防的搜身队,靠着装傻和说“穷汉回家”混过去。 他蹭过义工办的粥棚,住过佛寺的偏屋,也曾在风雪夜里蜷缩在柴堆旁。 进了吉林地界,遇上了征兵。他被抓进队里,要送去南方打仗。他眼看就要被剃头,幸好一个老兵认出他是“华工出身”,出面说情,才被放了。他不敢走官路,只能绕山而行。 五月,他在辽宁锦州被土匪拦了。他一言不发地把包袱放在地上,摘下帽子,露出头顶一道深疤——那是几年前码头吊车掉落钢梁砸出来的。 他说:“我是苦力,身上没值钱的,衣服缝着的银元是我命。”一个年老的土匪看了他很久,骂道:“穷人吃命熬的钱,不拿!”然后挥手放他走了。 六月,河北大地干裂,风沙遮日。他走在滹沱河边,脚上磨出血泡。 肚子饿了,他在田埂边挖野菜,有次吃错了苦胆草,吐得半死。一户农家救了他,给了他一碗稀粥和一双破鞋。他感激地跪下,那户老汉却叹气:“路还长着呢,小伙子,你要活着回去。” 七月中旬,他到了山东地界。一路上他见到无数破庙、倒塌的庄稼、光脚的孩子。他想象着母亲的面容,想象着父亲蹲在门口抽旱烟的样子。他一天赶五十里地,不顾膝盖的酸痛。 八月的一个清晨,他终于站在了“北泊头”的村口。可是眼前的一切令他呆住了。 屋子塌了一半,篱笆倒了,院里荒草没膝。他推开门,屋里冷清一片。邻居听到动静,出来看了一眼,叫出声来:“哎呀,孙家老二回来了!” 那位邻居是他小时候的玩伴,名叫王金宝,已满头白发。他搀着孙同顺进屋,告诉他:你爹三年前染瘟疫死了,你娘去年冬天冻死在灶前。 没人埋他们,还是村里几位好心人,把他们合葬在村西坡上的荒冢里。 孙同顺跪倒在地上,半晌没说话。他取下缝在棉袄里的银元,一枚一枚放在地上,呜咽着说:“娘,我回来了,可你不在了……” 那天傍晚,他点燃一束纸钱,走到村西坡,跪在坟前烧了。他说:“我不是孝子,可我回来了。” 孙同顺后来在村里修了房子,用银元请了匠人,也修了父母的坟。他一辈子未娶,也从不再提远东的事。他常常站在门口,看着落日发呆。 村里孩子叫他“孙大爷”,却不知道,他曾用双脚丈量了半个中国,用九年异乡的劳苦,换来一次迟到的回家。
1930年,一个青年人在海参崴的船只和码头上做劳工9年后,决定回自己的山东老家。
柳烟绕古堤
2025-07-27 08:4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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