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添薪启胃关——二神丸治脾肾虚弱不食案析
昔有患者,全不进食,医投四君、六君之类补脾之剂,皆如石投水。许叔微授以二神丸,服之竟欣然能食。此案载于《普济本事方》,揭示脾胃运化之机,非独在中州,更系于下焦命门之火,实发前人之未发。
一、脾肾相关,先天温养后天
《内经》云:“肾者,胃之关也。”李中梓于《医宗必读》中明言:“肾为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本”,二本相资,生机不息。脾胃如釜,肾阳似火,釜中米谷之熟腐,全赖釜底之火。若肾阳式微,命门火衰,虽釜中充实,亦难熟腐。此患者“全不进食”,服补脾药无效,正是“金底无薪”之象,故不可全责脾虚,而当求诸肾衰。
二、析方解药,温润兼行妙法
二神丸仅二味,法度谨严。破故纸(补骨脂)四两,炒香,“主五劳七伤,明诸阳之功”(《药性论》),其性大温,直入肾经,温补命火,如添薪于釜底;肉豆蔻二两,生用,“温中,治积冷心腹胀痛,脾胃虚冷气”(《日华子本草》),其气芬芳,温暖脾土,兼涩滑脱。更以枣、姜为佐,大枣“安中养脾”(《本经》),生姜“开胃气,止呕吐”(《药性论》),二物同煮,取枣膏和药,则辛甘化阳,温润兼行,俾温阳而不燥,补火而不劫阴。盐汤下者,咸以引药入肾,直达下焦。全方共奏“温肾阳,暖中土”之效,肾火得补,自能蒸腾中焦,脾土得暖,自然运化如常。
三、旁征博引,印证温肾之理
许叔微引黄鲁直服菟丝子“饮啖如汤沃雪”为证,诚为的论。菟丝子“补不足,益气力,肥健人”(《本经》),亦温肾填精之品。此与二神丸之理一脉相承,共彰“补火生土”之法。张景岳言:“命门之火,乃先天之元气,此火衰则脾胃运化无权。”赵献可《医贯》更将命门喻为“走马灯”中之火,火旺则诸象生动,火微则运转停歇。此患者不食之顽症,非脾胃本身之困,实乃命门火衰不能温煦之故,故直补脾土犹如扬汤止沸,温补肾阳方是釜底添薪。
四、启悟思辨,把握治病求本
此案启迪临证不可见脾虚只知补脾,当深究“虚之因”。《伤寒论》有“四逆辈”温中回阳,《和剂局方》有“四神丸”治五更泄泻,皆重视温补肾阳以煦脾土。后世医家如薛立斋、张景岳诸辈,于温补脾肾之法多有发挥,立“补火生土”之门径。医者须知,脾胃运化之职,非独脾之所主,肾中元阳之鼓动,才是运化之原动力。
今人饮食不节,贪凉饮冷,耗伤阳气者众,此类脾肾虚弱之证并非少见。二神丸之法,非独治不食一症,凡属肾火衰微、不能温运中宫者,如五更泻、冷秘、腹冷痛等,皆可触类旁通,灵活运用。许叔微此案,示人治病必求于本,洞悉脏腑生克之机,方能于错综复杂之证候中,执简驭繁,一击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