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三轮车停在巷口槐树下,锈迹爬满了车杠,像他手背上的青筋,蜿蜒着岁月的痕迹。

小豆豆豆包 2025-09-20 19:13:23

老周的三轮车停在巷口槐树下,锈迹爬满了车杠,像他手背上的青筋,蜿蜒着岁月的痕迹。我递过去五块钱,他咧开嘴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走着?” 这辆车陪他蹬过了十八个春秋。车座磨得油亮,露出里头的海绵,他用蓝布裹了又裹,说这样坐着舒坦。车把上挂个铜铃,铃舌早哑了,他却舍不得扔——“听见响动,就觉着自己还活着”。 清晨五点半,他准时蹬车出工。车斗里总搁着两样东西:军用水壶灌满高沫,毛巾搭在车把上,随风晃荡。他说这车比儿子亲:“儿子一年回一趟,它天天驮着我讨生活。” 那年大雪,他蹬车送孕妇去医院。路上结冰,车轮打滑,他竟跳下来推着车跑。到医院时棉袄能拧出水,孕妇家人塞钱,他只抽了一张油钱:“谁还没个难处?”回来发现车链断了,他推着走十里夜路,星光落在雪地上,咔嚓咔嚓响。 最神的是他记路。城里哪条巷子翻修,哪个小区新开了侧门,他比导航还灵。“GPS能告诉你王老太太腿脚不好,得把车蹬到单元门口吗?”他拍拍座包,“这儿记着人情呢。” 车斗载过啼哭的婴儿、醉酒的青年、赶考的学生,也载过春天的草莓、夏天的西瓜、秋天的煤球。有一回竟驮着口棺材——邻居老头临终想再看看老城墙,儿女们求到老周头上。他蹬得极慢,车铃第一次被摇响,叮当声洒了一路。 去年城市整治三轮车,儿子劝他歇歇。他闷头擦了一下午车链,夜里突然对我说:“你知道它为啥叫‘三蹦子’不?——遇着坑洼地,蹦三蹦就过去了。”第二天他给车斗刷上新漆,照旧出工。 今早发现车胎瘪了,他蹲着补胎,阳光透过槐树叶缝,在他背上碎成金币。我忽然问:“总共蹬了多少路?”他扳指头算:“一天百十里,十八年...嚯,够绕地球两圈喽!” 补好胎,他跨上车试蹬,车轮轧过落叶,发出干燥的脆响。背影融入晨光时,我听见他哼起小调:“车轱辘转呀转,转过了青春转黄昏...” 哪是什么三轮车?分明是钉在大地上的圆规,以人力为轴,画着生活的圆。而有些人生来就该在路上,丈量土地,也丈量着岁月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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