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指导员年底转业，连长也彻底松了一口气，毕竟和他搭班子两年，指导员的武断专行让他很不舒服，但毕竟指导员是老同志，兵龄比他多三年，只能尊重，凡事都让着他，这也让指导员觉得自己在连队就是老大，谁都不好使。 指导员走的那天早上，连长站在操场边看着炊事班往卡车上搬行李，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那是他这两年记的训练计划，大多被指导员用红笔打了叉，旁边写着 “瞎折腾”“不符合老传统”。卡车发动时，指导员探出头喊他：“老张，往后连队别搞那些花架子，稳当最重要！” 连长没接话，就朝他敬了个礼，直到卡车尾巴的扬尘裹着尾气飘远，才松开攥得发麻的手。 当天下午，连长把各班班长叫到办公室，桌子上摊着那个笔记本。“之前指导员说这些训练科目太新，现在咱们试试。” 他指着其中一页，“三班班长，你带战士练那个战术协同，之前你说地形模拟不够真，我让人把后山那块洼地改了，加了几个模拟工事。” 三班班长愣了愣，挠着头笑：“连长，这能行吗？之前指导员说那是浪费力气。”“行不行练了才知道，” 连长把笔记本推过去，“你们有啥想法尽管说，别跟之前似的憋着。” 没过三天，连队就有了变化。之前指导员规定早上出操必须齐步走四十分钟，说是 “练纪律”，现在连长改成了先慢跑二十分钟再练队列，有战士脚崴了，能直接去卫生员那儿，不用硬撑着。新兵李二牛体能差，之前指导员总说他 “拖后腿”，罚他单独加练，越练越怕。这天训练结束，连长看见李二牛蹲在操场角落揉腿，走过去蹲下来：“是不是膝盖疼？” 李二牛赶紧站起来：“没事连长，我还能练。”“别硬扛，” 连长摸出个护膝，是他自己备用的，“明天开始你跟我练，咱们先从基础动作调整，慢慢来。” 可麻烦也跟着来了。周五下午开党小组会，老党员王铁柱突然站起来：“连长，我觉得现在训练太散了，之前指导员在的时候，队列多齐整。” 这话一出，屋里静了下来。连长没急着反驳，给王铁柱倒了杯水：“老王，你说说，之前队列齐整，可上次拉练，有三个战士中暑，是不是因为负重太多，步伐太死？” 王铁柱张了张嘴，没说话。“我知道你习惯老办法，” 连长声音放轻，“但咱们练的是能打仗的兵，不是光走队列好看的。你要是觉得哪个科目不合适，咱们一起改，你带兵经验多，我还得跟你多请教。” 王铁柱端着水杯，脸有点红：“连长，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突然变了，有点不适应。”“适应得有过程，” 连长笑了笑，“以后有啥想法，随时找我说。” 又过了半个月，师里来检查训练成果。之前指导员在的时候，每次检查都要提前排练三天，战士们累得够呛，效果还一般。这次连长没搞排练，直接把检查组带到后山训练场。三班正在练战术协同，战士们借着工事掩护，交替前进，动作干脆利落。检查组的参谋皱着眉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们这个工事是自己搭的？” 连长点头：“是战士们根据地形改的，模拟真实战场环境。” 参谋没说话，继续看。轮到李二牛演示射击，之前他总打脱靶，现在握着枪，姿势稳了不少，三发子弹全中靶心。检查结束时，参谋拍了拍连长的肩膀：“老张，你们连这训练，有点东西。” 晚上，连长在宿舍整理笔记，把今天的情况记下来。门被敲了两下，王铁柱端着碗热汤走进来：“连长，炊事班炖的排骨汤，你尝尝。” 连长接过碗，热气模糊了眼镜。“白天开会，我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王铁柱挠着头，“这阵子练下来，我看战士们劲头确实足，之前我老想着老传统，忘了打仗才是根本。” 连长喝了口汤，暖到了心里：“老王，咱们都是为了连队好，有不同意见才好，这样才能把事办扎实。”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笔记本上，那些被红笔打叉的地方，旁边多了些黑色的批注，写着 “已落实”“效果良好”。连长合上笔记本，想起指导员走时的话，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连队不是某个人的 “老大” 说了算，是靠所有人一起使劲，才能拧成一股绳，像棵大树，根扎得深，才能经得起风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