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来北京的第四天，也是正式开启家政工作的第一天。照顾老人四小时，老人给二百块，家政公司抽成四十，我到手一百六十块。 昨天在公司APP上确认的订单，八点上门照料独居老人。我特意提前二十分钟出门，七点五十五分站在老式单元楼门口时，铜制门环被我敲得当当响——屋里却没半点动静。 电话拨过去也没人接，正准备联系订单上留的儿媳电话时，门突然开了。老人穿着深蓝色棉袄，手里攥着老花镜，“黑龙江的号，以为是诈骗电话”，他侧身让我进，转身从鞋柜最底层翻出双带毛边的棉拖鞋，“新的，没穿过”。 换鞋时瞥见沙发上摊着本《老舍文集》，封皮边角磨得起了毛。等我叠好被子、烧上开水，问他早餐想吃什么，他摆摆手“就喝奶粉”。我指着厨房窗台上的山药和枸杞，“熬点小米粥吧？养胃，我在家常给我爸做”。 粥熬着的时候，他让我去菜市场买白菜、萝卜和北豆腐。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我在早市挑了颗瓷实的白菜——回来时见他正对着书柜叹气，“书太多，总落灰”。 都说家政活儿简单，可擦书柜时才发现，每本书脊都得用软布顺着纹路擦，老人站在旁边念叨哪本是五十年代的版本，哪本是学生送的——这哪是收拾，更像在听一堂老北京的故事课。 他去洗手间时，我站在房间里数墙上的挂历，从正月到腊月，每个节气旁边都画着小符号。等他出来，我开始切菜，菜刀在案板上笃笃响，他突然说：“你比我闺女心细，她总说我这书是破烂。” 十一点半开始准备午饭，老人说“俩菜就行”，我炒了白菜豆腐和萝卜丝。两点准时关火，他掏出两张百元钞要塞给我，“公司有规定”，我把钱推回去时，他手指关节处的老年斑蹭到我手背上——后来在公司结算，系统显示服务费200元，扣除平台管理费40元，到账160元。 下午没接到新单，坐在公司宿舍的铁架床上，我摸出手机算了笔账：住宿费二十块，今天还剩一百四十块。包里有从东北带来的列巴，掰半块就着白开水，窗外的车流声裹着风灌进来。 这四百块的差距，就像老人那扇没及时打开的门——北京的机遇或许真的遍地都是，可总得先学会听门后的动静，是脚步声，还是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