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乡下老人的背影吗，腰弯得像钩子，手上裂口子密密麻麻，旧外套洗到发白发薄，集市角落摆一堆自家菜，青的脆的，人却沉默不语， 他们多是五六十年代出生，赶上国家大建设，扛水泥搬砖盖楼，城里一栋一栋起起来，然后又赶上缺口大，麻袋装进最好的粮，交公粮不打商量，自己回家和稀粥，红薯管饱不讲究， 那时候口号响亮，心也硬朗，国家紧张，咱得上，很多人都这么说过，真心的，没掂量利害， 后来人老了，力气没了，腿脚不听使唤了，结果呢，拿出红色存折，薄薄一本，数字刺眼，小到让人心里一紧，鼻子发酸， 我前几天回了趟老家，拐进老巷子，看刘大爷，七十四了，背驼成弓形，走路一拐一拐，中午太阳直晒，他还在地里刨土，挖几棵葱，拔几株菜， 我喊他歇歇，大爷抹汗笑笑，不干咋过，养老钱少啊，他说话不快，句句掂量， 细问，存折上每月一百八，没看错，就是这一百八，村里不少老人也差不多，有的人说还没到这个数，听着有点悬，但在他这就这么多， 一百八在城里是啥，年轻人两杯咖啡，或者外卖加餐，转眼没影，在他这就是命根子，是胆气，是心里那点底， 大爷给我算账，高血压药一个月四五十，省着吃，断了也不敢，水电费尽量少开灯少烧水，也要二三十，油盐酱醋，买一点点，也要几十，这么一合计，钱包就瘪了， 吃肉呢，舍不得，墙角一筐鸡蛋，洋鸡蛋不便宜，他指给我看，留着孙子回来吃，孩子高兴，他就满足，他说到这儿，眼神一闪，像在躲，又像在笑， 你说心不疼吗，针扎一样疼，老实说，这不是个例，村里走一圈，类似的多，见多了，心更堵， 换个地方看，城里公园，七八十岁的老爷子老太太，退休金到位，普通的也有三四千吧，有报道说大城市更高，早上跳舞练操，中午打牌聊天，周末旅行逛馆子，生病刷医保卡，药到手心不慌，生活有仪式感，脸上有光， 我不是要挑谁，城里老人享福也该，他们也拼过，他们也出力，但是这对比太扎眼了，同样一片天，同样一辈子辛劳，凭啥一条城乡的线，把晚年切成两个世界， 农村老人不敢病，不敢倒下，甚至不敢承认自己老了，像蜡烛，前半辈子烧给城市看，灯亮的时候热热闹闹，灯油见底了，人散了风起了，他却被吹在角落里， 他们那一代，年轻时哪里懂社保不社保，心里认的是土地，是家是孩子，是国家，地能种就种，娃能养就养，国家出任务就上，现在呢，地种不动了，膝盖咯吱响，眼睛花了，孩子背着房贷车贷压力山大，谁都不容易，他们的指望就剩这一点点养老金， 一百来块，真是少，少到不敢生病，少到不敢多吃一顿菜，少到夜里醒来要数着日子过，你说该不该涨，能不能涨一点，三百五百，不少人认为不是高不可攀，是能办的数，涨上去，至少敢在集市摊位前多拎一斤肉，敢走进村卫生室拿药不犹豫， 有人问，钱从哪来，政策怎么调，这些问题专业，我不懂条条框框，我只看见人，看见背影，看见粗糙的手，看见被生活磨细的牙齿，我就想说一句，我们能不能多看他们一眼，多想一步，多走近一点， 别总说以后会好，他们等不起了，今天就是以后，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这句听着重，可真，接着拖，拖成遗憾，拖成无奈， 会不会有人反驳，城里也有困难户，农村也有富起来的，确实有，据称各地差异大，可眼前这位刘大爷，就是活生生的一例，是多数人的影子，见了就难受，不想转头走， 说白了，晚年不该是硬撑，老了就该安稳点，吃得下，睡得着，病了能看，嘴里有味，心里有底，这不奢侈吧，这不过分吧， 后来我走出刘大爷的地，太阳还是辣，风有点硬，我心里一股劲，不想空说，我能做啥，写出来，让更多人看见，呼一呼，政策制定者，社会各界，村干部，城里人，走进村子，看看这些安静的人，听听他们慢一点的声音， 我们能不能把农村养老金的标准再提一提，哪怕先试点，哪怕先小步，先到三五百，再往上摸，别怕难，别怕麻烦，有人说这只是杯水车薪，但对他们是救急，是底气，是笑容， 他们老了，真等不起了，你我会不会也走到那一天，会不会也需要别人多看一眼，问题落在地上，答案不该飘在天上， 不多说了，希望吧，盼着吧，让最善良的人，不要带着遗憾走，愿他们晚年，有灯有饭，有人说话，有人听话，风起时不冷，夜深时不怕，明天还想再早起一点点，看看菜，晒晒背，笑一笑，哪怕只是一百八，再多上一点点，心就稳了一点点，生活就亮了一点点，够不够呢，你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