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秋日的东沙海域，张万全的渔网比往常沉得多。 拉上来时，网眼里卡着个成人手掌大的海螺，褐白花纹像被谁刻意描过，在阳光下泛着瓷釉般的光。 妻子李芳伸手就要抱，被他一把拦住，老渔民的直觉让他盯着螺壳边缘的尖刺犯嘀咕，这东西怕不是有毒。 回村后，老爷子戴上老花镜围着螺壳转了三圈，突然拍着大腿喊“龙宫翁戎”。 他翻出压箱底的线装书，指着泛黄纸页上的插画说，这是《海错图》里记的“神螺”，几百年没见着活物了。 从那天起，这个螺壳被供在堂屋最高的木架上，连调皮的小孙子都不许碰。 过了半个月，张万全揣着螺壳去了县城的海洋研究所。 研究员们围着它忙了整整两天，最后那位戴眼镜的老教授颤着手说，这是龙宫翁戎螺，教科书上早说它在百万年前就灭绝了。 玻璃展柜里的化石标本和手里的活螺壳几乎一模一样，连螺旋纹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渔村，连邻县的古董商也来了，捧着一沓沓钱说要买下当“镇店之宝”。 张万全蹲在门槛上抽了半包烟，想起漏雨的屋顶和儿子的学费，最终跟着那个穿西装的日本商人去了银行。 1万美金的汇票到手时，他手指都在抖，这比他十年捕鱼的收入还多。 拿着这笔钱，张家拆了老屋盖起青砖瓦房，还买了艘带马达的新渔船。 张万全不再出海时，常坐在院门口看海，偶尔有老伙计路过，会指着远处的东沙岛说，那片海里藏着能让人翻身的宝贝。 只是没人再提起那个被带走的螺壳，仿佛它从来没出现在渔网里。 几年后，听说有戴白大褂的人天天往东沙海域跑，说是要找更多龙宫翁戎螺。 后来报纸上登了消息，这种螺全球存活不到300只，东沙群岛被划成了保护区。 张万全的小孙子在学校课本上看到那张螺壳照片时，老师说这是“古生代的海洋活化石”，只是没提发现它的人姓什么。 如今张万全的渔船还泊在村口的渔港，船舷上的油漆换了好几遍。 每次潮涨潮落，他总会想起那个秋日的渔网，当时若知道这个螺壳会让那么多人盯着海底看，他或许会把它放回海里。 东沙的浪涛拍打着礁石，像在替谁诉说一个被时光埋起来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