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0月,阎锡山下令将侍从秘书李蓼源带去荒郊外活埋。执行命令的师长犹豫了,说:“这孩子才20岁,看着挺不错的,连口供都没有,不能就这么杀了。” 站在太原郊外的土坑边,贾宣宗望着眼前这个穿着整洁、眼神镇定的年轻人,心里泛起一阵疑虑。政令已下,可这个所谓“通共嫌疑”的秘书,没有供词,没有笔录,就因书稿里一句印错的话,便要被活埋,未免太荒唐。 他决定按下执行,转为关押听候复查。 这句“为民爱民主张公道的”,原本只是整理文稿时的笔误,却成了李蓼源噩梦的开端。李蓼源出身河南开封,家风清正,其父李际九是辛亥革命元老,曾任北洋政府内务官员。 李蓼源13岁考入南京中央宪政学校,修读法律,成绩优异,后被推荐至山西,做了阎锡山幕府的秘书,负责文稿校对与整理。 1945年秋,阎锡山准备印发一批政治讲话稿做为生日礼册,李蓼源负责统稿校阅。朋友闲谈中说笑几句,他没在意,结果将“共产党的政治主张是为民爱民主张公道的”错植入正文。这本来是私下议论,却被编辑直接送印,发出数册。 下属看到后上报,阎锡山震怒,认定李蓼源是共产党间谍,立即下达“灭口”命令。 “宁可错杀,不可漏网。”那是彼时政权里常挂在嘴边的铁规。但这一次,因为贾宣宗的迟疑,李蓼源没有死。 他被转押进一处地牢,暗中羁押。负责审讯的官员与李蓼源有旧怨,趁机施以酷刑,想逼他招供与共产党勾结。李蓼源多次晕厥,始终咬牙不认。 他说:“我学法治,是想救这个国家,不是来做替罪羊。” 直到1947年,山西地下党得知他下落,几经策应,才将其秘密救出。脱险后,李蓼源被安置在临汾,短暂疗养后转赴北平,参与中国民主同盟的外围活动。 他拒绝离境,也不愿隐姓埋名,而是投入民主宪政的宣传和文教整理工作。 1950年,李蓼源进入山西大学文学院,他不愿再谈过往冤狱。 1956年,他主编《山西文献辑刊》,带着学生跑遍全省收集碑刻、谱牒与旧志资料。至1960年,他已主编10余部地方史志资料。 每年寒冬,他穿着旧棉衣奔走太行山间,被村民称为“写旧事的李先生”。 李蓼源活下来了,也活出了个知识分子的骨气。他不曾求功名,却用几十年时间,把“笔误”换成了“笔正”。这也许是对那个错印的字句,最有力的修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