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夏天,河南叶县的玉米刚抽穗,谢玉花攥着那张印着“牺牲”的通知书,手比地里的土还凉。 新婚三天的丈夫王长献留在了老山,留下的话只有一句“照顾好家”。 她把半瓶安眠药倒进嘴里,却被婆婆抢下来,老人家哭着捶她“你走了,长献在地下都闭不上眼!” 王长献走后,王家像被抽了梁的房。 公婆七十多,大哥王绍小儿麻痹症拄着拐,三个弟妹最大的才十三。 村里人劝她“趁年轻,找个好人家。 ”谢玉花蹲在灶台前烧火,柴火噼啪响,她突然说“我嫁给大哥。 ”1984年的农村,烈士遗孀改嫁本就戳脊梁骨,何况是嫁给大伯哥。 但王绍和她没血缘,村干部翻了《婚姻法》,说“合法”。 8月里,她和王绍只摆了桌粗茶淡饭,连红布都没挂。 日子成了磨盘,谢玉花是那个推磨的人。 十亩地的麦子要割,五头猪要喂,砖窑厂搬砖一天挣两块,她光着脚从天亮忙到星子出来。 有年冬天,小叔子王长军要交800块中专学费,她瞒着全家去县医院,伸出胳膊说“抽200cc”。 护士看着她蜡黄的脸劝“妹子,悠着点。 ”她笑“没事,我壮实。 ”这事藏了二十年,直到2014年战友来看她,才从王长军嘴里知道。 1998年的一天,民政干事上门,说抚恤金停发了。 “你改嫁了,不算烈士家属了。 ”谢玉花攥着停发通知,手指关节发白。 王绍急得直跺脚“我去告他们!”她把通知折成小方块塞进兜里,照常去砖窑厂搬砖。 那天她多搬了五十块,晚上累得趴在炕上,眼泪把枕头洇湿了一片。 后来才知道,1980年《革命烈士褒扬条例》里,“配偶”确实不包括改嫁后的,但她没闹,只是默默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继续供小姑子上学。 2014年春天,王长献的战友们找来了。 三十多个老兵挤在王家小院,看着头发花白的谢玉花,有人当场哭了“嫂子,我们对不住你。 ”他们凑了钱,要带她去云南看看王长献。 麻栗坡烈士陵园的松柏长得比人高,谢玉花走到那块刻着“王长献”的石碑前,慢慢蹲下去,手轻轻抚过碑上的字,就像当年给他整理军装领口。 “长献,”她声音发颤,“我把家守住了,爹妈走得安详,弟妹都成家了,你放心。 ”三十年前没掉的泪,那天全落在了石碑上。 麻栗坡的风带着山茶花的味,谢玉花的手又抚上那块石碑,和三十年前攥着通知书时一样凉。 只是这次,她能笑着拍了拍碑面“等秋收完,我再来看你。 ”阳光透过松枝洒下来,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也落在石碑“革命烈士”那四个字上。 有些承诺,从来不是挂在嘴边的话,是用一辈子的苦,熬出来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