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吻 2023年1月2日,下午两点十七分,莱比锡监狱的探视室,23岁的穆罕默德隔着玻璃见到了女友劳拉。 他因涉嫌贩毒已被关押三个月,褐色的眼睛深陷,胡茬杂乱,见到她的瞬间,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 他们本来只能隔着玻璃隔挡通电话。但今天,劳拉申请到了“接触探视”——虽然只有二十分钟,但可以真实地触碰彼此。 “他们没为难你吧?”劳拉低声问,手指在桌下微微发抖。她金发束成马尾 ,蓝色眼影下是掩不住的青黑眼圈。 穆罕默德摇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他的目光扫过墙角转动的监控摄像头,又落回她脸上。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事。 十四分钟时,劳拉倾身向前,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流:“我带了你要的东西。” 穆罕默德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安全吗?” “在嘴里。”她轻声说,舌尖微微探出 ,暗示着藏匿处——一小包用薄塑料密封的冰毒,如一颗畸形的糖果藏在她的臼齿旁。 这是他们计划多次的传递方式:一个深吻,灵巧的交接,他将“糖果”藏回自己口中。监狱的接触探视虽允许拥抱亲吻,但仍有狱警在五米外监视 ,且每次不得超过十秒。他们必须精准如钟表匠。 第十八分钟,穆罕默德举手示意狱警 ,请求一个告别的吻。获得点头许可后,他们同时站起,绕过隔挡的玻璃侧缘,在开放区域相拥。 她的嘴唇冰凉,带着薄荷糖的味道。他感到她舌尖抵来那个微小而坚硬的物体,立即用舌接住,准备转移到自己的颊侧。但就在这时,监控室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通知广播,狱警下意识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穆罕默德一惊,喉部不自主地收缩。 极小的一声吞咽声,只有他自己听见。 他们分开时,劳拉眼中闪着计划得逞的兴奋,全然未觉他瞬间惨白的脸色 。他勉强微笑,手指轻触她的脸颊,那是“成功”的暗号。 回到牢房的路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每一步,他都能感到那个小包在食道里下滑,最后停在胃部,像一块渐渐升温的煤。 最初半小时,只是隐约不适。他大量喝水,尝试呕吐,无济于事。一小时后,尖锐的疼痛炸开。塑料包装被胃酸腐蚀破裂,高纯度甲基苯丙胺如火山喷发般涌入他的血液。 晚上七点零八分,同牢房的囚犯发现穆罕默德蜷缩在铺位上,浑身被冷汗浸透,指甲因抓挠水泥地而断裂出血 。狱医赶到时,他的心跳已如失控的鼓点,瞳孔放大到几乎吞噬虹膜。 “他吃了什么?”狱医厉声问。 穆罕默德在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刻,眼前浮现的是劳拉探视离去时回眸的笑。他想提醒她什么,却已组织不起语言。 心脏监测器拉出长而平的哀鸣时,窗外正飘起那年第一场细雪。 十二个月后,莱比锡地方法院第三审判庭,劳拉站在被告席上,手指反复揉搓着衣角。检察官的声音在肃静的法庭里回荡:“被告故意将危险毒品带入监狱,虽无直接杀人意图,但其行为直接导致穆罕默德·K的死亡...” 劳拉的目光落在旁听席空荡的座位上 ,穆罕默德的母亲,开庭前一刻掩面离去,无法忍受面对这个“用吻杀死儿子”的女人。 法官问被告是否还有陈述时,劳拉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哽咽。那个计划中的深吻,那些自以为精妙的算计,如今都化作了尸检报告上冰冷的文字:“胃内容物检测出纯度87%的甲基苯丙胺,塑料包装碎片共计0.3克,直接致死原因:急性药物中毒引发的心搏停止。” 休庭时,法警押送她穿过长廊。窗外 ,莱比锡监狱的高墙在冬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一如一年前那个下午。只是这一次,再不会有隔着玻璃的凝视 ,不会有精心算计的触碰,只剩下一个被永远困在那一吻中的灵魂,以及另一个将在铁窗后反复咀嚼那一刻余生的女人。 爱情与毒瘾,渴望与死亡,在这个真实的故事里交织成一个令人警醒的寓言:最亲密的接触,有时藏着最致命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