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宴会上，朱元璋出了上联"老子天下第一"，想要众爱卿对一个下联，宴席上皆无人敢对，唯有一人大声应对，结果因此丧命。 酒过三巡的朱元璋突然拍了下龙椅扶手，猩红的酒液顺着瓷杯边缘淌到明黄色的袍角。 翰林院编修王朴刚夹起的海参掉回玉盘，满殿的筹觥交错声像被掐断的琴弦，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 这个放牛娃出身的皇帝总爱用这种方式敲打群臣，就像去年冬至宴上，刑部尚书因为把"光天化日"写成"光天之下"，至今还在天牢里待着。 王朴听见自己的声音撞在殿柱上弹回来："孙子举世无双！"他原本想躬身行礼后再说，可膝盖像生了锈，话已经先一步冲出口。 朱元璋眯起的眼睛像两弯新月，只是没什么笑意，御座上的人影突然站起时，冕旒上的珍珠撞出细碎的脆响，像极了秋后处斩时的梆子声。 锦衣卫的绣春刀在宫灯下泛着冷光，王朴被架着往外走时，看见同科进士李东阳把脸埋进袖中。 洪武十五年的冬天来得早，太和殿的铜鹤嘴里结着冰碴，他想起三天前给母亲写信，说要在翰林院好好干，让老家的弟妹都能读上书。 现在那封信怕是要跟着自己的《朴庵集》一起烧了，就像高启的《缶鸣集》十年前在南京城头燃起的火光。 宫里的老太监说，皇上昨夜看《孟子》时把书摔在地上，"民为贵"那几页被撕得稀烂。 上个月钱宰编书时随口吟了句"四鼓冬冬起着衣"，第二天早朝就被问"何不道忧心如醉"。 王朴的靴子踩在结冰的石板路上打滑，这才明白满朝文武为何宁愿装聋作哑，在多疑的帝王眼里，每个汉字都可能藏着刀。 刑部卷宗里写着"大不敬"三个字，可王朴知道真正的罪名是让龙颜失了面子。 就像那个因为给府衙题"为民做主"被诛九族的知府，朱元璋想要的从来不是对仗工整的下联，而是臣子们战战兢兢的眼神。 诏狱的铁门关上时，他听见隔壁牢房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是去年因"天生圣人"四个字被打断腿的老翰林。 现在翰林院的春联都只敢写"风调雨顺"，连"万寿无疆"都怕写错笔画。 王朴摸着墙上渗出的水珠，想起小时候在私塾学的"君君臣臣"，那时先生说文字是圣贤传下来的宝贝，如今倒成了最锋利的凶器。 窗外飘起小雪，落在锦衣卫腰牌的"忠"字上，转眼就化成了水。 王朴在狱中的最后一个冬天，看见狱卒贴春联时把"圣"字的最后一横写得特别短。 这个细微的改动让他突然笑出声，惊得走廊里的火把都晃了晃。 后来李东阳在《怀麓堂诗话》里写，那天的雪下得特别大，覆盖了诏狱的高墙，也盖住了无数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下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