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19岁的马一浮丧妻，他伤心欲绝，岳父同情他，便问：“我三女儿和她姐很像，也许配给你吧？”马一浮拒绝：“终身不再续娶。” 那年，绍兴马家老宅。19 岁的马一浮穿素白孝服，跪在厅堂棺木前，盯着棺中妻子汤孝愍。 三天前，他在上海求学时收到 “妻病危” 急电，连夜骑马赶回，终究没见到妻子最后一面。 悲伤正浓时，岳父汤寿潜的声音传来：“福田，孝愍走了。你还年轻，我三女儿和她长得像、性情近，嫁你续弦，也好照料你起居。” 马一浮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岳父厚爱，小婿不能从命。此生只认她一人，绝不另娶。” 汤寿潜见惯世情冷暖，此刻也红了眼眶。这位清末政商界大人物，读懂了眼前年轻人的深情。 梁漱溟称马一浮 “千年国粹，一代儒宗”，周恩来赞他 “中国当代理学大师”，这些赞誉皆有依据。 他既是国学泰斗，也是西学先驱，这辈子有声有色却也孤孤单单，才情让世人惊叹，命运让人揪心。 没人想到，这个拒绝续弦的青年，是首个带回原版《资本论》的中国人，还通读了文澜阁三万六千多册《四库全书》，成了学界传奇。 马一浮的神童名声，童年时就传开了。 三岁随母亲何定珠识字，母亲 “严立风骨，勿龌蹉事此” 的教诲，成了他一生信条。四岁凑在姐姐私塾窗外听课，先生讲的诗文过耳不忘；五岁能吟诗作对，11 岁写的《菊花诗》中 “枝枝傲霜雪，瓣瓣生云霞”，尽显不凡志趣。 1892 年，父亲马廷培请当地学者郑垓教他，还取学名 “福田”。仅半年，郑垓便请辞：“这孩子天赋太高，我学问不够，教不了。” 父亲亲自授课也跟不上，只好让他自主钻研，这养成了他独立治学的习惯。 1898 年绍兴县试，让马一浮声名大噪。 发榜时，“马福田” 位列榜首，昔日老师郑垓仅排第 23 名。鲁迅弟兄俩也参加了这场考试，周作人后来在《再是县考》中记载：“会稽凡十一佥，案首为马福田，予在十佥第三十四，豫才兄在三佥第三十七。” 这场考试让马一浮成了绍兴名人，也吸引了浙江铁路公司理事长汤寿潜的关注。汤寿潜爱惜人才，见他年少有才、品性端正，当即决定将长女汤孝愍许配给他。这段父母包办的婚姻，最终成了举案齐眉的美谈。 婚后的日子，是马一浮短暂的温暖时光。 汤孝愍出身名门却温婉谦虚，因识字不多主动向丈夫请教。马一浮教导：“不能识字，如同瞎子；不能读书，如同在黑暗中走路。” 汤孝愍学得很快，没多久就能和马家姐姐诗文唱和，还写下不少真情文字。 1900 年，为追求更多学问，马一浮告别妻女与父亲，赴上海求学，和谢无量等人探讨西学。他以为只是短暂别离，没料到这是与妻子的最后相处。1901 年父亲突然去世，他料理完后事返沪，1902 年的加急电报便打碎了所有希望。 丧妻之痛，成了马一浮一辈子难愈的伤口。 他在棺木前枯坐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下葬数日后，才在空房间里放声大哭，写下《哀亡妻汤孝愍辞》：“卿虽幼不知书，浮或教以诗，卿辄默记无遗…… 卿即死，马浮之志、之学、之性情，尚有何人能窥其微者！” 13 年间，三姐、母亲、二姐、父亲、妻子先后离世。至亲接连逝去，让这个年轻才子尝尽苦楚。他取自《庄子》“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改名 “浮”，又借《楞严经》“如湛巨海，流一浮沤” 改字 “一浮”，这看似通透的更名背后，藏着无尽悲凉。 悲痛无处安放，马一浮便将精力全投入学问。 1903 年，他任清政府驻美使馆留学生监督公署秘书，后赴日本深造，轻松掌握多国语言。在国外，他拼命吸收西学知识，一次发高烧逛书店时，偶然看到《资本论》，当即买下，在日记中写道：“大快大快，胜服仙药十剂。” 有据可查，他是首个带回原版《资本论》的中国人。此外，他还通读黑格尔、莎士比亚等西方名家著作，翻译《唐・吉诃德》《法国革命党史》等经典，成了当时少有的贯通中西的学者。 1905 年，众多进步青年争相赴海外求学，马一浮却反其道而行。他脱下西装换长衫，钻进藏有完整《四库全书》的西湖文澜阁。此后数年，他天不亮就等开门，闭馆才离开，午饭只是用自带小炉子煮豆腐，常读完一卷书豆腐才熟。 他不仅通读三万六千多册《四库全书》，还研读七千多册历朝诸子著作，写下《诸子会归总目并序列》，这份治学毅力令人叹服。后来他为浙江大学写校歌、任浙江文史研究馆馆长，丰子恺赞他 “中国书法界之泰斗”，这些荣誉都是他日复一日苦读换来的。 时光匆匆，十几年过去，马一浮依旧孤身一人。 1916 年，汤寿潜病重卧床，仍惦记着这位视如己出的女婿，再次提及续弦：“福田，你正当壮年，身边不能没人照顾。三女儿敬重你，嫁你后定会好好待你，孝愍泉下有知也会安心。” 马一浮摇头拒绝：“岳父，孝愍在我心中无可替代。续弦既辜负她，也对令嫒不公，我此生绝无可能。” 汤寿潜望着坚守初心的女婿，流下感动泪水，此后再未提过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