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店的玻璃柜台蒙着层薄灰，我踮脚去够最上层那个印着太空战警的头盔。孙子小满突然扯我衣角，鼻尖贴着橱窗指向角落："爷爷，那个蓝色的像不像宇航员的头盔？"他说的是一顶靛蓝色半盔，两侧用荧光漆画着星轨，在午后斜阳里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晕。 店员擦拭头盔时，小满已经迫不及待把脸蛋埋进护颈的海绵垫里。春日的阳光透过塑料面罩在他脸上投下淡蓝光斑，他忽然挺直脊背行了个军礼："报告地球指挥官，太空骑警准备完毕！"玻璃柜台震颤着他咯咯的笑声，惊飞了门外槐树上打盹的麻雀。 第二天清晨，车篮里装着灌满红枣茶的保温杯。小满扣好头盔卡扣，手指绕着系带末端的银色反光片："爷爷，这个像不像太空船的信号接收器？"他书包侧袋插着半截蜡笔画的星际地图，随着单车颠簸轻轻拍打挡泥板。拐过巷口的紫藤花架时，他突然举起右手："前方发现陨石群！"原来是环卫工扫拢的梧桐絮堆在路边，正被晨风吹得纷纷扬扬。 车轮碾过铺满槐花的减速带，小满的惊呼和车铃铛同时响起。他抓紧我后腰的衣褶，面罩因呼吸泛起白雾："爷爷你看，樱花落在头盔上会跳舞！"那些淡粉色的花瓣沿着弧形盔顶打旋，像极了太空站外失重的星尘。经过菜市口早点摊时，炸油条的香气混着槐花香涌进面罩，他忽然在后座扭动："太空骑警申请补充能量！"便有了车把上晃悠悠的豆浆袋，吸管从面罩侧缝灵巧地钻进去。 校门口的值日生盯着小满的头盔窃窃私语。他解卡扣时故意弄出"嗤——"的放气声，踮脚凑到我耳边："这是返回舱着陆的声音。"转身跑向教学楼却突然折返，面罩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爷爷，下午接我要戴好头盔哦。"他指了指我挂在车把上的旧草帽，春日的晨光里，那顶蓝头盔温柔地裹住整个童年。 回程时独自骑行，车篮里小满遗忘的半块橡皮擦轻轻摇晃。春风突然掀翻我的草帽，却在触及后座残留的体温时，忽然变得很轻，很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