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遍,我摸着黑给黑犍牛套上轭。这畜生是去岁用三石粟从渭南换来的,角上还烙着“

暖阳温暖人心 2025-04-01 10:53:11

鸡鸣三遍,我摸着黑给黑犍牛套上轭。这畜生是去岁用三石粟从渭南换来的,角上还烙着“官”字——按赵过大夫的新法,官牛私养,耕满五年可归己。妻将昨夜磨的麦饼塞进我怀里:“今日试新犁,当心腰。” 卯时下田,里正带着铁官匠人来测地。那匠人抚着新制的“舌形大铧”叹道:“老丈好福气!这犁铧是巩县铁坊用‘叠铸法’造的,比从前的V形铧入土深三寸。” 黑犍牛有些不驯,我紧了紧鞅绳。自赵大夫在关中教民“耦犁”,二牛三人一日能耕十亩。可我这样的孤老,只能一牛一犁,耕三亩便腰酸背痛。犁过处,黑土翻涌如浪,几只鹁鸪追着蚯蚓啄食。里正高喊:“深耕细耨,亩加一石!”可我知道,这五十亩“名田”里,有三成要交。 日昳时,邻田的张媪送来热汤饼。自打宫里的东方朔献上“宿麦”之法,我们郑里便改粟麦轮作:九月种麦,四月收;五月种粟,九月收。麦虽费肥,但磨成白面,一斗可抵粟一斗半。 上月儿从洛阳买回一副石转磨,下扇刻着“河三工官”的铭文。磨眼镶了铁釦,麦粒进去,雪粉出来。妻说这是“仙人赐的玉屑”,可磨一石麦要费半日工夫,比舂粟累得多。里典来收算赋时,盯着磨盘直咂嘴:“郑翁,你这磨得交器税。” 申时,里中少年聚在代田旁听老卒讲农术。自打赵大夫在离宫试种代田,关中亩产增了五成。我这老骨头学不会“一亩三甽岁代处”,只在渠边试了半亩。垄沟里的麦根还留着,春风吹过,沙沙响如蚕食桑。 去冬,白渠修到郑里。听说水工徐伯用“井渠法”引泾水,渠底铺了夯土防渗。可今春分水时,上游的田畯多截了三成,下游的粟苗蔫得像遭了霜。我杵着耧车辕子骂:“这渠该叫‘富渠’!水都流进豪强田了。” 暮色中,我借着灶火读儿子抄的《氾胜之书》:“夏至后九十日,昼夜分,天地气和,此时耕田,一而当五……”这书是农丞氾大夫所著,朝廷刻了木牍发到各乡。可我这老眼昏花,只能让孙子念:“麦黄种麻,麻黄种麦,天地时利,不可失也。” 昨日试了氾大夫的“雪汁浸种法”:腊月收的雪水浸麦种,今春撒下去,苗竟比往年齐整。可恨田鼠嗅到雪味,刨去我三成种子。邻田的李叟笑我:“尽信《田书》,不如看天!” 秋收后,大司农的属官来收租。官斗比去年又大了一圈:“郑翁,五十亩名田,亩收三石,当纳百五十石。”我跪地哭求:“去岁蝗灾,实收不过八十石……”那属官踢了踢新打的耧车:“按《算律》,耕具值钱,可抵田租。” 夜里,我摸着官仓换来的木契,上刻“元封四年,郑里郑孟,粟八十石”。仓啬夫说这是“常平仓”,荒年可籴粮。 两千年后,当考古学家拂去木牍上的尘埃时,一行被汗渍浸透的字迹赫然显现:“农者,天下之本,而务粟不如法种麦。”——这是老农郑孟对西汉农业最朴素的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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