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6月,山西五台山,林徽因在佛光寺大殿的梁柱上,借助微弱的光线,仔细辨认着古老的文字,突然,她停住了——“佛殿主女弟子宁公遇”几个字,在岁月的尘埃下若隐若现。
那是1937年的六月,战火初起,物资匮乏,山路崎岖。林徽因和梁思成一行人跋山涉水,最终抵达了位于山西五台山的佛光寺。这座饱经沧桑的古寺,大殿昏暗潮湿,屋顶多处破损,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林徽因,这位身患肺疾的建筑学家,却依然坚持每天攀爬8米高的木梯,仔细测量着每一根梁柱、每一个斗拱,用铅笔和图纸记录下每一个细节。她用布遮掩口鼻,避免吸入过多的灰尘,每测量完一部分,便在殿内稍作休息,再继续攀登。
此前,日本学者关野贞曾断言中国境内已无唐代木构建筑。梁思成对此深表质疑,他参考宋代的《营造法式》,并结合敦煌壁画中五台山寺庙的图像,推测唐代木构建筑可能隐匿于偏远地区。于是,他们踏上了这次艰辛的考察之旅。
在佛光寺,林徽因的细致观察最终有了回报。她在殿内横梁下发现了关键的题记——“宁公遇”三字,这与寺庙前石碑上女施主的姓名完全吻合。进一步查阅史料,林徽因证实宁公遇是唐代河东节度使的女儿,曾在公元868年(咸通九年)捐资修缮佛光寺。这有力地证明了佛光寺大殿建于九世纪中叶,是唐代遗存。
林徽因将题记信息与她实测的斗拱、梁柱等建筑构件的形制和尺寸数据进行比对,构建了完整的结构图。她和梁思成将这些数据与敦煌壁画中的图像进行印证,最终确证了佛光寺大殿的唐代身份。他们总结出的“题记、形制、材料”三项结合的断代方法,也成为中国古代建筑年代鉴定的重要标准。
即使在战乱时期,林徽因仍坚持手工绘图,夜间在简陋的床上修改笔记。她甚至将珍贵的图纸藏匿于山西一处教堂的地窖,以防战火波及。2016年,佛光寺修缮时,专家们将林徽因当年手绘的尺寸图与激光扫描数据进行对比,发现误差仅为两厘米,这体现了她惊人的精确度和专业素养。
佛光寺的考察,不仅证实了中国最早的唐代木构建筑的存在,也展现了唐代建筑工艺与丝绸之路文化交流的痕迹。林徽因的发现,不仅让这座古寺重现光辉,也为中国建筑史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更展现了女性在历史进程中的独特贡献。 她以其执着与智慧,将这段尘封千年的历史,重新带回了人们的视野。